无刻不是那副冷冰冰扑克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连天和地也亏欠他,因此这世间万物,都别想得到他一分好颜色。
关雪息是万物之一,自然没能幸免。被看一眼,就像被寒风扫了一下子,凉得透骨。
其实关雪息早就习惯被人注视了,羡慕的,嫉妒的,爱慕的,都不稀奇。
但陈迹看他的眼神和那些人都不一样,有些莫名。
……他们究竟,曾经在哪里见过?
关雪息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何韵女士发消息,写的是:“奶奶回来了,关靖平喊我吃饭。”
两分钟后,何韵回:“你去吧。”
半晌又加一句:“晚上早点回来。”
关雪息答了句“好”,收起手机,盯着车窗外早已看过千百遍的街景,不自觉地发起了呆。
……
五年前,跟何韵离婚后,关靖平和小三结婚了。
这个结果让何韵颇受打击,不是感情上的,而是“凭什么我从此孤儿寡母举步维艰,而他根本没受影响”,这不公平。
但世上哪有什么公平的事?
当时他们离婚分家产,分完房子分孩子,何韵想尽办法,把关雪息留在了自己身边。如果她肯稍微妥协一些,向关家示好示弱,往后的日子会过得轻松得多,但她不愿意。
她连法律规定的关靖平必须给儿子的抚养费都不想要。
她希望关雪息和他父亲断绝关系,站在她这边——完全地站在她这边。
这个想法太过偏激,但偏激的人能干成偏激的事,结果与她所愿虽有偏差,但也差不太多。
何韵极其自尊,不要关靖平一分钱,便能挺直腰杆做人,无需看他脸色,反而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戳他的脊梁。
世间不公就在于此。
道德感太高的人,往往过得更辛苦。
她都已经这么辛苦了,周围还有风言风语,说她年老色衰被老公抛弃,拖着个半大儿子也难找下家。而关靖平正值男人的黄金年龄,官运亨通仕途畅达,又有年轻漂亮的小老婆作陪,真乃人生赢家。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这些事何韵从来不对关雪息抱怨,她以为他不知道。
但其实关雪息早就耳闻过无数回了。
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帮何韵维护身为母亲的面子,或者说,尊严。
其实关雪息夹在父母中间,很多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何韵的视角看,关靖平无疑是一个人渣。
但从关雪息的视角看,关靖平是他爸爸。
爸爸曾经亲过他抱过他,给他买好吃的,哄他玩耍,为他讲过睡前故事,讲三国,讲水浒,教他做人的道理——尽管那些道理,关雪息学会了,关靖平自己却忘了。
或许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坏吧。
他印象中小时候的爸爸不是那样的,父母也曾恩爱过。
也或许是他的眼睛看不穿,每个人都戴着太多面具,揭下一层还有一层。
关雪息心烦意乱,越发觉得还是数学题可爱,路上堵车,还没赶到关靖平家,他就后悔不想去了。
但之所以来,是因为奶奶。
奶奶,关雪息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慈祥的老人面孔。下车前他努力做了一遍心理建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臭脸讨债的。
跟老旧的明珠小区不同,关靖平住在一个相当高档的小区,电梯入户,环境宜人。
虽然这不是沣德市最好的住宅区,但并非因为关靖平买不起最好的,只是因为以他的身份,要装低调罢了。
据说他暗中有好几套别墅,不知真的假的。
关雪息年幼无知时问何韵:“他薪水多少?哪来那么多钱?”
何韵不屑道:“他想赚钱还不简单?有的是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