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松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袋里下是一个黄色的瓶装物,袋口处戳出一截长长的猪腿,显是团办还给他也准备了一份过年份儿。
张锦松骤见薛向,惊讶得张开了嘴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捉奸了一般。
要说张锦松之所以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毕竟他一个宣传部的主任,上有分管自己的副书记,要汇报工作,自然得找分管自己的副书记,可偏偏让分管自己的副书记堵着他在另一个副书记办公室,且他竟吃里扒外地在团办领起了过年份儿,像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哪个团体也是容不下的,换一般的领导,一准儿得在心里记死了这种下属。
当然,薛向没这么小心眼,张锦松也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反正两人早撕破脸了,这会儿他张锦松在宣传部都成了光杆儿,很有点儿无官一身轻的味道,行事越发恣意,从不管别人如何观感。而此刻,张锦松面色之所以尴尬,实乃是方才他正在室内和刘高汇报些阴私,其中就与发过年份儿有关。这会儿,他生怕薛向在门外全听了去。
张锦松这厢闷头闷脑,室内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刘高却面不改色:“薛书记来了,请进请进,锦松同志,就算热情欢迎你的领导,也别激动得堵门呀。”刘高声音轻淡,说着欢迎话儿,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张锦松猛地回过神儿来,赶紧侧开身子,让出了空当,却是转过头来,冲刘高道:“刘书记,那您和薛书记谈,我先走了。”说完,竟是不和薛向说一个字儿,钻出门去也。
“坐坐坐,锦松同志就是这样,直来直去,性子又急,薛书记少不得要多操心。”刘高依旧端坐着,这回却是多了个动作,伸手坐了个请坐的手势。
薛向坐了,笑道:“刘书记说得哪里话,我可觉得锦松同志是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好同志。就拿上回我让锦松同志整理宣传部的老档案的事儿来说吧,当时,整整一大箱子,锦松同志两天两夜没合眼,愣是在第三天早上给我弄齐了,现如今,这样的老黄牛同志可少啊。”
刘高话里有话,薛向岂能听不出来。再说,刘高在过年份儿上落他薛某人的脸,薛向要是还软塌塌地,没准儿能叫刘高给生吞活剥,吃个干净。
薛向说的让张锦松整理文件的事儿,刘高听张锦松诉过苦,知道张锦松又被薛向拿住了,吃了挂落,且那几天张锦松的小白胖脸都是瘦黄瘦黄地,“老黄牛是少,可薛书记这样的干部也少啊。”
薛向笑道:“我这样的干部怎么就少了啊?”他知道刘高话中夹棒,非逼着他把亮出的棒子收回去。
刘高眉峰一跳,脸上忽然有了笑模样:“你薛书记这样的干部还不少?十八九岁的团委副书记,满四九城也没听说过嘛。”刘高的本意是说“像你这样阴损不知轻重的干部少”,可这话道理只能暗来暗去,薛向拿话一逼,刘高自然就得换了说词儿。
却说刘高看薛向不对付,除了张锦松是他一手提上来的以外,其中多少还有妒忌的因素。其实,每次一看到薛向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蛋,刘高心中便没由来一阵不快,想想自己三十岁的时候,才熬上正股级,四十岁才上到正科,今生仕途攀登,顶天了,也不过是个正处。再想想薛向这十八九岁就挂上了正科级待遇,实际职务更是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几要大骂:贼老天你还能再偏心些么?
薛向摆手笑笑,道:“刘书记太过奖了,得,你工作挺忙,我也就不耽误你休息时间,开门见山了,我今儿个来找刘书记,有个事儿想问问,就是上次办公室给宣传部拨了近八百的经费,是不是有些多了,我记得宣传部最费钱的出版社总共也印不了几本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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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时代,无车无手机,自然无须油费、电话费之类的补助,且笔、本极其便宜,团委又不用出差,压根儿没有什么额外花销,之所以给经费,多是福利性质的。而薛向一听李立说上回办公室给宣传部的那个袖珍出版社拨了近八百元,立时就起了警惕,是以,这会儿也不说是来问过年份儿的,单问那八百经费,因为他压根儿就怀疑,那八百元里藏着猫腻儿。
果然,刘高摩挲下朝后梳拢的黑发,给出了答案:“没这回事儿啊,那个小出版社,平时也就是印几个小册子,能花多少,我怎么可能乱批经费?”
刘高顿了顿,忽然,一扣桌面:“我想起来了,是霜降那天,给宣传部支过七百多,不过当时给组织部和评检部也都支了呀,因为过节嘛,索性我就把今年的经费和福利费一起给下发了,免得到年关了,总账的时候,忙不过来。怎么,薛书记,这钱你没收到?这个张锦松胆子也太大了,是不是钱数出了问题,你别急,我马上把张锦松叫来。”
“不用不用,锦松同志办得很好,我很满意,今儿个过来,一是问问经费的事儿,也纯是觉得部里出版社太阔绰了,担心你刘书记大手笔,养刁了他们的胃口,二来,就是来看看你刘书记,毕竟我来团委有些日子了,没少受刘书记关照,就过来走动走动。”薛向满面春风,似乎横练过铁布衫一般。被刘高狠狠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