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名的富庶之地,清朝时,盛京将军府总领三关时,也时常在这儿驻跸,现如今,极有风味的城墙是保留下来了,可富庶丰饶早被雨打风吹去了,不过,在咱们萧山县,除了元宝区,就数这城关镇的条件稍好些了,不过说好,也只是矮子里面的高个儿,平时朝县里伸手要钱,却是比谁都凶。”
王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早些年从生产队小队长一路上来的,二十多年里虽然一直在官场中打滚儿,立身却是极正,依旧不改百姓本色。也正是因着立身太正,仕途却不甚如意,早些也是从一任公社革委主任上下来的,虽然调进了县政府办,算是从地方调入了“中央”,可依旧是个副科级,手头的权力却小了十倍不止,如此一个办公室副主任,一干就是五年,如今已经四十五六了,怕是仕途之路也难有什么作为了。
也正是熄了上进的心思,王刚倒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乱七八糟的也不想了,这会儿能碰上一个能冒雨踩泥访民的县长,王刚自然是好感倍增,因此,对自己知道的,压根儿不用薛向发问,便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既然到了地头儿,三人反不像从前那般着急了,下了车,伸伸腰,蹬蹬腿,倚了车,抽枝烟,喘口气。
烟没吸几口,薛向便发现些怪异来,石子路两边的小土坡上,竟隐隐伏着许多人头,再细细一瞅,竟都是些孩子,脖子里的红领巾异常扎眼。
“老王,那些孩子在做什么呢?”薛向手搭凉席,举目瞭望。
王刚瞅了一眼,道:“这是在摘银针菇呢,每年这个时候,便是银针菇成熟的季节,山里太深,娃娃们不敢进,便在荒郊野外,寻了些,拿到供销社换钱,虽然换得未必多,可买些糖果断嘴儿,买几个笔本,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类采银针菇的活计,王刚小时便不知经历了多少回,一见之下,自然明了。
“不对呀!”薛向一声喟叹,立时吸引了王刚和楚朝晖的注意力。
“什么不对?”
“县长,怎么了?”
薛向抬起右手,晃了晃手腕处的手表,道:“看他们的脖子上的红领巾,再看看现在几点!”
薛向点得如此清楚,二人都是聪明人,哪里还不明白不对在何处。
红领巾,说明了这群孩子的身份——学生,此时的时刻不过十点左右,无论如何不到放学的时间,再说,这会儿又没什么双休日,又不到农忙假期,这群学生不去上学,竟齐齐跑到野外来采菇,岂不是咄咄怪事。
其实,薛向心忧的还不是孩子们采菇,而旷课,担心的乃是这帮孩子的人身安全。
眼前的小土坡,高不过七八米,纵横虽长,可坡上植被终究稀疏,且极乏大木,就是些灌木丛勾勾蔓蔓,如此一来,哪里固得了水土。眼下,已然下了半个多月的小雨了,石土必然早泡得松软。
若是一个不慎,发生了泥石流,眼前的这些孩子岂有幸免的道理?
薛向微服私访记(二)
一念至此,薛向哪里还静观得下去,丢了车把,便朝左侧的那边山坡奔去,未行几步,便发现双脚已然深深陷进了泥里,原来土质居然已经松软到如此程度了,小孩的体重还能担负,他这一百五六的体重哪里还行得开。
“老王,朝晖,别过来,赶紧招呼那边坡上的孩子们下来,招呼他们一定要轻要慢!”
王刚和楚朝晖见了薛向双腿已然陷到了腿弯处,骇然变色,急速奔来,要救薛向,却又被薛向一嗓子止住来势。
两人对望一眼,不知道到底如何是好,救孩子是应当,可陷了薛县长,怕丢的就不是官帽子了。
“快他妈的过去,磨磨蹭蹭地盼老子死啊!”
薛向一句呵斥点破其中关窍,两人这才朝那边山坡奔去。
“孩子们,快下来,收银针菇啦,两毛钱一斤,两毛钱一斤,过时不侯,过时不侯,不准跑,不准颠,跑掉了的,颠散了的,我一概不要。”
薛老三放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这会儿,他已经站到了坡下,只是身上污浊得已然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面目。
原来方才,薛老三一个旱地拔葱,就跳起来了,左脚轻轻在一颗指头粗细的树苗上一点,树苗应声而折,而薛老三终究借到了力,半空里,身子打横,摔在了坡上,立时便滚了下来。如此,一身的蓑笠洒落,内里的衬衣衬裤自然也无法保全。
要说薛老三这句呼喊。可是深思熟虑的,若非脑有急智之辈,一时间还真别想想出来。因为薛老三既要让孩子们乖乖从山上下来,又要保证速度不快,当真是艰难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