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只能跟你去地里呢?”
方家丫蛋儿已经八岁了,比石头大了两岁,原本也念过几天书,可小学一年级刚念完,方家家贫,也只有辍学了。
现如今,丫蛋儿辍学不足半年,小小心思自然分外念叨学校里的伙伴儿。
一听丫蛋儿如此言语,方老实心中一惨,他倒没有女娃念书也是赔钱货的狭隘观念,只是家里实在窘迫,拼死拼活劳作,也只能填饱肚子,供两孩子读书,只是奢望,更不提还有往年欠县里的皇粮没有交齐,也就今年年成好,再加上和大小子在港口搬了个把月砖,挣了一笔,算上这车大豆,勉强能将历年欠款还清。
其实,若是以前,方老实决计不会这么痛快地把欠款缴上,可现在萧山是那位薛书记当家,用乡亲们的话说,欠别个贪官污吏的钱行,连薛书记的钱都欠,那还是个人么?
可这装大头容易,装完大头后的日子又绝裾了,原本计划送俩娃再去学校的念头,看来暂时只能掐死。
方老实不答丫蛋儿的话,只顾闷头拉车,丫蛋儿知道上学的事儿,一准儿又没了希望,当下,便苦了小脸,泫然欲泣,只有不懂事儿的石头,听了有肉馍馍吃,上蹿下跳地欢呼。
血红的太阳下,祖孙三人艰难地在石子路上蹒跚着。
方老实差点咬断了牙,丫蛋儿和石头也挣红了小脸儿,祖孙三人使出全部的力气,终于将板车从泥道儿拖上了石子路,方老实长长舒了口气,上了这平坦大路,他彻底轻松了,转念一想,这又是薛书记的德政,心下免不了又赞叹几声萧山百姓好命,摊上这么个好官儿。
“石头,丫蛋儿,歇歇,爷爷抽袋烟,就把你们放车上,一溜儿拉着去粮管所,让你们也做做大车!”
说话儿,方老实便倚住车,从腰间抽出青得发乌的旱烟杆,在鞋上磕去烟灰,塞上一锅自种的烟叶,擦上火石,美美地抽了起来。
方老实刚吸了几口,板车后边和石头玩耍的丫蛋儿忽然跳着脚地喊了起来:“吴老师,吴老师……”
方老实抬眼朝前看去,但见二十米开外,一辆二八自行车,咣当咣当,在石子路上,驶得飞快,朝自己这边骑来,车上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到得近处,方老实也认出来了,正是乡上小学的吴老师,似乎还带过丫蛋儿的课。
“他来这儿干甚?”方老实心头生疑,村上也没几个上学的娃娃呀,尽管心中疑惑,可遇见熟人,又是文化人,方老实还是乐得招呼一声:“是吴老师啊,这是去哪儿啊?”
车上那人先前听见喊声,到近处便降下了速度,这会儿瞅见这祖孙仨,不带车身停稳,翻身就下了车:“方大叔,正是去你们村儿呢,您这大包小包是干啥去?莫非听说消息,赶紧着卖存粮?”
方老实不知道吴老师说得消息是何意,答道:“这不是还欠县里些粮款嘛,今年年成好,再加上县里搞副业的地儿也多了,想一股脑儿把欠县里的钱给还上,咱桥口村的人欠别人钱行,欠薛书记钱那是万万不行的。”
显然,方老实很乐意别人知道自己卖粮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