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个被主家逐出的卫士,势必没人收要,下场凄惨自不待言,届时,他袁某人再以天使的面目出现在薛向面前,收拢人心的手段还有比这更简洁、高效的么。
袁克利当面进谗,汪紫衣大怒,抢先几步步到汪明慎身边,拉住汪明慎的胳膊,刚嗔出一声“大伯”,远处的薛老三先说话了,“汪书记,受人所托,冒昧登门,还请见谅!”
薛向这一开口,场中诸人唬了一跳,感情闹了半天,这位不是家里的卫士呀。
惊疑未去,众人又惊诧起这位到底是怎么摸进来的,以及又是以什么身份摸进来的了。
汪明慎定睛一瞧,也微微错愕,他真没想到薛向会亲自登门。
说实话,薛向官职虽低,可他来明珠,汪明慎还是知道的,对段钢向中央讨要此人,是个什么用心,他也清楚。
只不过,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小事,他自不会瞩目。
即便是薛向在市委办公厅的务虚会上,一鸣惊人,惊动了中央,后来内参发回,汪明慎瞅了几眼,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
在他看来,这种世家子弟能有甚见识?能总结出这等高屋建瓴的理论精髓?
多半是薛家幕僚背后总结运作的结果,由这年轻人之口道出,只不过为给这年轻人的仕途履历增色添辉罢了。
这种手段,他老汪可是见得多了,可稀泥通常是扶不上墙的。
直到后来,薛向几次和段钢别苗头,别的老段暴跳如雷,自己却始终没吃大亏,这才让汪明慎重视起来,心中惊叹后生可畏。
可这惊叹未去,他便开始对薛向着恼了。
细说来,汪明慎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退休,给轰轰烈烈的一辈子划上个完美的句号。
届时,身前美名,身后哀荣毕备,那他就真没什么遗憾了。
而他深知如今的明珠正处在大变革时代,每天都有新的事物诞生,每天都有新的矛盾爆发,处在这么个繁华膏腴之地,万国频往之所,汪明慎太知道要平安无事有多难呢。
所以,他才会一直对青帮视而不见,因为青帮虽然作恶多端。但却维系了官面上维系不到的地下势力的平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维系了明珠的稳定。
直到前天晚上明珠国际饭店的事情发生,汪明慎才明白养虎为患,终会噬人,这才动了剪灭青帮的心思。
哪知道不等他动作,薛向先动手了,直闹腾得举市皆惊,亏得他汪某人给段钢下了死令。才从军方手中将案件经办权拿了回来,并控制了影响。
要不然青帮之事大白天下,他汪某人晚节不保不说,一世英名尽付诸流水,这才是最紧要的。
是以。汪明慎对薛向的观感实在说不上好。
在他眼里,如今的薛向就是个稍有头脑,极有手腕,却不知轻重的官混子。
不过,尽管印象不佳,汪明慎何等人物,又怎会在人家亲自登门之时。表露出来。
“噢,是薛向吧?有什么事儿么?”
说话儿,汪明慎轻轻挥开了汪紫衣和袁克利的包夹,缓步朝薛向行来。
寻常人家来客。怎么着也会说句欢迎,汪明慎直问有什么事儿,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好在薛向早做好了打攻坚战的准备,这种级数的碰壁。他自不会放在心上。
他远远朝汪明慎伸出手去,笑道:“今天下午。和辽东省的李铁山伯伯通话,听他讲我党我军的光辉往事,陡然提到汪书记您,李伯伯深憾鲁东一别,和您三十多年没有再逢,这不,听说我在明珠,要我给您带个好呢!”
“李铁山?”
汪明慎咀嚼着这个名字,思绪如潮飞逝,越过三十多年,陡然从记忆深处,找出一个威严的面孔。
“噢,是老书记啊,也怪我这些年都忙于工作,没跟老书记联系……”
其实,官儿当到这个份儿上,年纪到了这个程度,汪明慎也算是党内元老了,便是薛安远的面子,他也可以不卖,可组织的传承、官场上的规矩,却是不能不守。
李铁山若只是他汪某人漫长官宦生涯中的一名擦肩而过的领导,他不卖面子也就罢了。
毕竟官儿当到汪明慎这程度,可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了足足十多级,每一级都有无数领导,即便他这把年纪,曾经做过他领导的也走得差不多了,可存活的老头子们,依旧是个庞大群体,他要恭敬也恭敬不过来不是。
再说还有不少曾经的上级,论官职,早被他汪某人远远地甩开了,他就是想恭敬,别人也未必敢受。
可李铁山不一样,汪明慎可是清楚记得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建国前夕,他在鲁东的财政厅任副厅长的时候,省财政厅押运到地方的现金,被圣佛山上还未被彻底肃清的土匪给劫了。
恰好,那次是他汪某人带队押运,现金劫走了,人却没伤着,这下问题来了。
在讲究对敌拼死抗争的军队系统,这就等于临阵投降,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