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文一改戚容,嘻哈道,看着曹卫国,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细细一想,他自觉也是有福之人,不说别的,就拿这姓曹的来说。
大家差不多年纪,皆是三十七八;相同的经历,都给省委一号当过秘术;且扪心自问,论才干,这姓曹的冒过自己一线去,可两人的前程,注定天差地远。
他黄思文三十七八,却是实权正厅,堂堂地级市市长;曹卫国却不过是副处级,要解决正处,只怕还得熬上好几个月。
即便是解决了正处,再算上搭蔡书记的快车的情况,要熬到正厅,起码也得五六年。
造成两人如此差距的,不是别的,还是薛向出现的太是时机了。
从孔凡高大位摇摇欲坠,黄思文就坐上了仕途的快车道,短短几个月,由正处上到了副厅。又小半年,被蔡行天使动莫大神通,硬生生送到了正厅级行署专员的宝座。
黄思文知晓,若非是为了对付薛向。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翻过许多人一辈子都翻不过的大山。
而且,蔡行天虽是省委一号,蜀中至尊,但推动他黄思文上位,也费了偌大心力,饱受极大诟病。
因此,黄思文甚至可以断言,曹卫国断不会再有此等际遇!
然,五六年后。曹卫国便是运气封顶,五年三跳,到了正厅,可他黄某人亦断不会原地踏步。
如今,火电厂眼见着已然成行。作为主抓经济的市长,黄思文也势必收获极大的政绩,熬个一两年资历,指不定就攀到了副省级的位置,五六年后,焉知他黄思文不能对蔡行天如今这个职位,发起有力冲击!
曹卫国的出现。让黄思文的心情好了许多。
有位哲人说得好,幸福是对比出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诚哉斯言!
但踏进蔡行天房间的时候,黄思文还是没忘了调整情绪。做出一副凄然表情,配上眼角边未干的泪痕,倒有些风中飘零的模样。
蔡行天所在的书房极大,早先是蜀中为迎接主席西行时准备的备用房间,虽是备用。其间一水的红木家具、厚实老旧的驼绒地毯,仍旧彰显了主席的王者霸气。
黄思文入内时,蔡行天正和邱跃进交谈,宾主脸上俱挂着笑颜,显然,相谈甚欢。
但听蔡行天道,“跃进啊,看到你成长到了如今这副模样,老领导后继有人,我很欣慰啊。当年老领导指挥中原突围时,我在三纵任副政委,老领导召集开会时,我还见过你父亲,那时你父亲七八岁,还戴着虎头帽,虎头虎脑,甚是机灵,更难得是,胆子也大,一见面,就掏我兜里的手枪,开了扳机,便要搂火,是个有出息的苗子……哎,可惜天妒英才,英雄短命,走得早了些,不过,他有跃进你这么个好儿子,当含笑九泉!”
蔡行天头发乌黑,眉粗目细,面目严肃,方正的脸上爬满了沟壑,端端正正坐在主座上,两撇吊梢眉随着说话一抖一抖,极有气势。
见蔡行天谈到了自己的父亲,邱跃进急忙站起身来,倾斜了身子,恭听蔡行天言语,显示了极好的家教。
蔡行天亲热地拉着他坐下,“跃进啊,来蜀中几个月了,我没主动见你,你心里不会埋怨我吧!”
邱跃进瞅了一眼杵在门边,被作了透明人的黄思文,便将话题偏转到黄思文处,也算送他个人情,“蔡伯伯您言重了,我调到德江时,爷爷特意嘱咐过我,不准我惊动您,说您公私分明,两袖清风,却又重情重义,怕我找您,求您照顾,让您左右为难。不过,爷爷的指示,我终究是没落实到位的,我没找您,却多受了黄市长的帮助,他是您的心腹爱将,不也变相算是借了您的东风?”
蔡行天哈哈大笑,“还是老领导了解我啊,不过,我蔡行天敢作敢当,老领导的孩子,就是照顾一回,徇一把私情,我也照顾在明处,我不怕人家指指点点。”说罢,才将视线朝黄思文处扫去,“站累了吧,腿酸了吧,黄大市长?”
黄思文方要接茬儿,蔡行天猛地抬高声音,“我告诉你,腿再怎么酸,那也比心酸好,堂堂一个市长,连市政府都控制不了,说了都不算,想想,我都替你脸红,你还有什么执政能力?你肚子那点能水哪里去了?莫不是尽把心思放在捞钱睡女人上了吧?”
轰的一下,黄思文脑子里好像炸了雷,噗通一下,他竟给蔡行天跪下了,丝毫不顾邱跃进、曹卫国在侧。
黄思文跪得笔挺,默默低头,不一会儿,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这副场面,简直看呆了邱跃进和曹卫国。
堂堂正厅级大员,竟丝毫不顾体面,做出这当众跪拜之事,即便蔡行天是省委书记,可这个王权也已然消逝远去的年代,便是平民,也不会对一国之元首行跪拜礼。
黄思文这般动作,简直在挑战邱跃进和曹卫国的心里底线。
节操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蔡行天并未发怒,亦未让他起身,只凝视他许久,重重叹了口气,走向前去,将他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