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整饬完毕后,时老爷子便不再大内安歇,每日下班,不管多晚,都要回到这里。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风起云涌的晚上,时老爷子还未下班,赶回家不久的时剑飞便代表老爷子很是接了几波客人。
邻近傍晚,时国忠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茶水还未端上来,宋恨日拎着两瓶泸州老窖跨进门来。
勤务人员方收走碗筷,郝昭撞进门来,自顾自吩咐厨房上了份米饭,一个青菜,一个炒蛋,便大口吃了起来。
时剑飞陪着三位长辈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时老爷子的座驾便进了车库。
“爷爷,安老将军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真到了请辞的份儿上?”
众人方在老爷子书房落定,时剑飞便急声问出。
时老爷子三两句说了情况,一帮高人稍稍对了口风,便如江朝天一般,将薛向的阳谋,看了个透彻。
郝昭轻拍着沙发扶手,“还是我这老同學是福运之人啊,犹记得当年在哈军工时,學了三年,这位在學会定位仪,没想到人家的仕途之路,倒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我辈不及啊,老宋,你说是不是?”
郝昭是时老爷子的女婿,时国忠的美妇,时剑飞小姑夫,一直在财政系统,早两年是财政部某司重量级司长,去年刚提到财政部副部长,位高权重,显赫一方。
原本,听说安老爷子不行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挺轻快的,待得弄清了究竟,听闻安在海要登上云霄,霎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恨日喉头发苦,伸手掏了掏烟,又放了回去,“安书记确实不简单。”
他怎会不知郝昭缘何独问自己,谁叫如今,他正和安在海搭班子呢。
原来,宋恨日早些年做过时老的秘书,如今是闽南省政府一号,许子干任上调入闽南的,在反某化风潮中,曾和许子干掰过腕子,被薛向识破,帮助许子干巧妙避过。
许子干调任央校后,安在海接过了闽南的舵盘,他是大开大合的性子,处处运用省委一号权威,压得宋恨日喘不过气来,两人心结很深。
郝昭自然知悉这番根底,因此才拿话点宋恨日。
宋恨日深的时老真传,老成持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听得安在海飞升,也不过说了句不简单。
时国忠道,“安书记上去了,未必不是好事,恨日要加把劲,争取转正!”
军副
宋恨日点点头,“我努力吧!”
“不是要努力,而是要全力以赴!”
安老爷子第一次开口,“闽南一号这个位子不简单,小宋若想大有作为,闽南一号便是最好的跳板。”
时剑飞有些焦躁,待得弄清了松竹斋变局究竟,安系将坏事变了好事,心中便极不得劲,再见几位长辈不紧不慢,哪里还忍得住,“爷爷,二叔,安家的确不足为虑,薛家却是势头极猛,安将军退了,薛政局岂不要接军副?”
时国忠道,“这个自有组织安排,你着哪门子的急,做好自己。剑飞,听说你那个红星茶馆最近动劲儿闹得不小,生意都做到我江淮去了,树大招飞,你趁早了断。还有,你在中办机关时间也不短了,该下去了,须知镀得千斤金,也不及自身硬,这点,你还真得向薛向和姜朝天看齐,这两位年轻人都了不得!”
时剑飞自幼丧父,时国忠亲叔亦父,早些年,对他甚是宠溺,今年,许是着急家族传承,对他的要求越发严苛,每次见面,都少不得训诫。
时剑飞嘟囔一句,算是应了。
郝昭道,“剑飞不错了,今年才二十九吧,正厅已经大半年了,二哥,你我在这个年纪时,还在军营按军号起床吧。”
时国忠道,“二十九岁的正厅,可曾下过农村,可曾伺候过农田,可曾服务于工厂,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坐一室而自以为经略天下,长此以往,这辈子恐怕也就只到正厅了。剑飞,你别皱眉,你现在二十九岁。还算年轻,也有文化。算符合中央提拔干部的标准,若是年之内,你还是在机关,希图靠混日子,就能升迁,那是奢望。这次的全会,组工工作也是重要一环,高级领导的选拔制度。也许会在这次会上确定,想走上更高的位置,基层的经历、政绩,将成为最重要的衡量标准。”
时国忠的这番话,对时剑飞而言,不啻于当头棒喝。
这些年混迹机关,人脉没少编织,身在大领导办公室服务,威名到处,各方宾服。更妙的是,升职加薪,不但一步没落下。反倒处处领先,时剑飞对这种机关修行的日子,很是沉湎。
他也不是没想过下地方,去干些成绩,将自身最大的短板补上,可一想到地方上那纷繁复杂,万绪千头,便先胆怯三分,打着主意。在中办混几年,直接调到部委做副职。
时国忠这当头一棒挥来。时剑飞彻底梦碎。
郝昭道,“你二叔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今时不比往日,经济建设是纲,以后就是地方干部的天下了,不光是你,就是你小姑父,肯定也得下到泥巴窝里,血里火里滚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