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前面的发言,他是颇为嘉许的,待到薛向将战火引到双轨上来了,老爷子立时不能容忍了。
薛向道,“您老误会了,我对双轨没意见,我认为这条制度是从夹缝中求生存,死中求活,符合时下基本国情的妙招。”
他绝非拍马屁,尽管后世对双轨非议极多,但作为精研党史的薛向,却不会存此愚蠢观点,因为双轨涉及到一个词,那便是“市场经济”。
双轨本身就是指计划内,计划外两条轨道,而这计划外便是传说中的市场经济,不管这个计划外诞生之初,是多么的畸形,但这无疑是共和国经济由计划转向市场的伟大飞跃。
从这个意义上讲,双轨是伟大的,是上层的重大战略决策和勇敢尝试。
“见风使舵!”郭教授一抖胡子,冷哼一句。
薛向道,“您老又误会了。双轨是白璧微瑕,既然谈到其是通货膨胀的祸首之一,我就不言其白,只言其瑕。众所周知,现如今,一小撮人闹得很过分,双轨上面的瑕疵几乎皆是此辈涂抹上去的。说个身边的真事儿,前些时候,逢着周末,同宿舍的彭春同志邀请我出去陪客,原来他所工作的因台地区的地委王书记来了,和相邻的兄弟行署争夺一个国道的项目……”
薛向说的正是那日所遭遇,着重点出了红星国贸和汇通天下两大公司的名号,更在其后点名了,这些倒爷、掮客的聚集地金泰昌。
举此例,一为证明这帮家伙有多凶,发展的势头有多猛,力正双轨下难免存在的不良风气。
另一层,便是薛老三含沙射影,专为对时剑飞而去。
金泰昌敢对维多利亚打主意,他薛向就顺手剿灭了个谢无欢,未免让时剑飞看清了。
今次,丁校长搭台,他唱戏,要唱就唱大了,唱好了,顺手将他时某人的金泰昌关张,让时公子涨涨记性,正当其时。
“嚣张,太嚣张了,这些败类,欺世盗名,视国法为儿戏,以公器邀巨额私利,实在是无法无天!”
郭教授拍案而起。
双轨诞生,他出了巨力,对此制度,犹如父母视之婴孩,薛向非议几句,郭教授便为不喜,如今,薛向指出了那波人在双轨上掏坑挖洞,郭教授自然怒不可遏。
但听他道,“丁校长,诸位领导同志,薛向同志说的这件事,简直骇人听闻,必须引起咱们足够的重视,不能让这些犯罪分子损公肥私,逍遥法外……”
这一会儿工夫,丁世群的脸都要绿了,本来是给薛向挖坑的,哪里知道姓薛的竟是这般生猛,不仅雄辩滔滔,反倒拿着他丁某人搭起的台子,结结实实唱了出来好戏。
红星国贸,汇通天下,这是谁人的生意,别人不清楚,他丁某人还不清楚?
新观点
今次,薛向借着他搭的台子,向时剑飞,陈坤亮了宝剑。
且看着宝剑的犀利程度,多半那劳什子红星国贸,汇通天下,得一鼓而定。
薛向和姓时的,姓陈的,早就抓破了面皮,自不怕得罪这两位。
他丁某人自也不怕这些小辈,可无端端跟着薛向受牵连,惹人厌恶,那就万分不值了。
眼见着薛向还有再讲下去的趋势,丁世群生怕这家伙自由发挥,又把谁牵扯进来,赶忙抓过话筒,说道,“看来我还是很有眼光嘛,点薛向点对了,看看同志们的发言多踊跃啊,同志们问了这么多,我看着也眼热,那我也问一个,薛向同志,不介意吧。”说完,双目盯在薛向脸上,微微笑开。
薛向心想:“今天这阵仗,是丁世群苦心孤诣拿来对付我的,方才的力度明显不够,丁世群不是蠢人,不会憋了半天,放出个闷屁,他该知道无论如何反某化,反不到我薛某人的头上,看来杀招就在这儿了,我得提起警惕,别阴沟里翻船。”
思虑已定,便道,“丁校长赐教,求之不得。”
丁世群道,“方才你对国内经济发展现状的见解,我深表赞同,但我认为你提举的都是具体的细节,不管是特区,还是国企,放诸国家层面,都是具体的经济诸元,我现在就想提个大而上的问题,薛向同志,就你个人而言,你觉得市场经济好,还是计划经济好。当然了,南浔首长说得很清楚,市场和计划都是调节经济的手段,本无所谓好坏。但单就国民经济而言,你认为市场经济,计划经济。孰优孰劣。”
此问一出,霎时。会场的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住了。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太沉重了!
如果放诸二十年后,哪怕是十年后,一个中学生都能脱口回答出“市场经济好”,因为那时,社会大众都生活在市场经济的统御之下,如果市场经济不如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也就不会统治后世的共和国了。
但在眼下。要回答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太需要勇气了。
因为便是老首长喊出“市场和计划同为经济手段,并是区分资社的标准”,也需要绝大勇气。
更不提,眼下正在反某化,要说市场比计划好,那是要冒天大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