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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1 / 3)

“我儿……我儿……”李渐鸿的嘴唇微微发抖。

那声音仿佛令他活了过来,为他濒死的身躯注入了强大的力量,那力量破开夜空翻滚的乌云,现出晴夜之中灿烂的繁星。

一道银河横空而过,伤痕累累的上京城中,千亿个水洼中同时倒映着这灿烂的星穹。

他拄着剑,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扇门。

一声机括轻响。

近四十步外,一箭闪烁着寒光飞射,李渐鸿猛然转身,镇山河脱手飞出,打着旋射去,擦过那箭矢,射向屋檐上等候已久的刺客。

刺客现出愕然神情,被镇山河插入胸膛,倒下。

那一发冷箭则带着万顷强弩之力,悍然穿透了李渐鸿的铠甲,钉入他的心脏。

李渐鸿高大的身躯朝后仰倒,带出一道血线,砰然掼在地上,激起飞溅的水花。

“趁这时走吧,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寻春催促道,“来日方长。”

突然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琼花院内,段岭背靠院墙,听见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如同一首祭奠英雄的挽歌。

不知为何,段岭的心在这一刻很静很静,他缓缓坐下,坐在院中角落里,背后一墙之隔,便是满布积水的长街。

长街上,李渐鸿的鲜血从身上缓慢地漫延而出,顺着流淌的水流,浸润了街道。

他睁着双眼,喉结微动,说着“我儿……”。

李渐鸿想喊他,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喘息,片刻后,他倒映着那繁华星辰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散开。

段岭抬起头,看着银河,眼里满是泪水。

“他会来的。”段岭哽咽道,“爹说了,让我等他,哪里也不要去……”

他面朝琼花院内仍活着的人,她们的眼里同样带着悲伤。

“走。”段岭最终咽下眼泪,双目通红。

一墙之隔的长街外,李渐鸿终于闭上了双目,眼中那一点星光缓慢消失。

他安静地躺在水洼倒映出的银河中,犹如躺在那一道光辉灿烂的银河里,嘴角微微牵着,就像平日里所见他此生挚爱的儿子时温柔的笑意。

七月初七,天孙织锦,将那铺天盖地的星河覆上他伟岸的雄躯。

七月初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月初七,陈武帝李渐鸿驾崩。

——卷一银汉飞度终——

卷二·浩酒千钟

护送

七月七日,上京城破,元军屠近十万户。

七月七日,陈、辽援兵与元军在城内激烈交战,受到窝阔台大军轮番冲击,陈军失其主帅,不得不暂且收兵,然而辽军已抱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念头,以血肉之躯填进城内。

一天后,陈军抢回主帅尸身,四万人悲愤无比,再次杀了进城。

上京满目疮痍,几乎在这场大战之中被夷为平地,二十万户百姓或死于流箭之中,或死于元军刀兵之下。

又一天后,沿中京路而来的辽军增援终于加入了战团,元军大溃,散入北方旷野中,辽军杀红了眼,追出八十里外,又被窝阔台组织阵势,反将一军,双方于白鹿野一场会战,尸横遍野,惨烈无比。

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了近半月,沿上京城外至鲜卑山西段,北方沿线十室九空,战乱之下,几成焦炭。

七夕夜,全城沦陷的那一晚,琼花院众人沿着城内暗道撤离,段岭喘着气,背着受伤的女孩在前面走。

“殿下,您有伤在身,不能……”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殿下?”段岭说。

血浸了他满身,不知是自己的伤口还是背上那女孩的血。近天明时,他们听到地道尽头,顶上木板传来的声响。

一队人经过,又一队人经过,同时伴随着放箭声、惨叫声。

众人惶惶不安地抬头,看着头顶那块木板,天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下,滴了不少血下来。

寻春指指上面,段岭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元军。

片刻后静了,段岭才推开木板出去。

到处都是陈国士兵的尸体,天蒙蒙亮,四周燃起了火焰,段岭放下背上那女孩,试她鼻息。

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死了。

“她死了。”寻春说。

段岭问:“她叫什么名字?”

“邱槿。”寻春答道,“走吧。”

段岭放开那柔荑,邱槿被元军一刀劈在肩胛骨上,现出两寸深的伤口,临死前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是释然,亦是一种解脱。

段岭看了眼寻春,他们身边唯余十余人,寻春说:“沿着巡防司后走,有一条小道通往城外,走。”

段岭背后箭伤包扎过,却仍在流血,他几次犹豫,知道父亲已经打进来了,然而城内兵荒马乱,陈国的军队不知在何处,寻春力劝他以性命要紧,不可贸然回去。

数人刚沿着巡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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