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话剧团的经历,让程程的临场表演能力得到了很大锻炼。那可是必须一遍过,绝对不能出差错的话剧!有些时候,话剧演员对影视演员的‘轻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只‘大心脏’这一点,话剧演员就是影视演员不能比的。
程程并没有慌张,也没有破罐子破摔。其他人不按剧本来,那她干脆也不要剧本了。没有剧本其实也没什么的,没有了剧本,她还是‘余静娅’,之前的人物小传,那么长的人物分析,不是白做的。
事实上,这次对于程程来说,本来就是人物为主,剧本为辅的。因为是应对招生考试的表演,事先要一个面面俱到的剧本,那也不可能。
程程不扮演‘余静娅’,按照她的表演法,她就是‘余静娅’。余静娅听到母亲、老师,还有无关人说话,插不上嘴,是不会强行插话的。她只是脸上对母亲的‘责备’有些不服,又因‘父亲’的话有些忧虑——她也是读过书的孩子,因为没见过社会,容易被骗,对来招生的私立学校有某种幻想,但她也不是傻瓜。
‘父亲’对这种野鸡大学的说法没人提也就算了,一旦提起,那肯定也是会不安的。
那对父子的家庭情况比余静娅家要好,余静娅很容易就能感觉到,所以表现在外,她还有点儿自怨自艾。对于她来说,去招生学校的决定没有下定,很大原因就是钱的问题。不是拿不出来,只是家里要找亲戚借,拉一些饥荒。
如果上了学,真的没帮助,那她的压力就大了。
但这对于人家来说,就单纯是个选择。如果选择的结果达不到预期,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正如这‘父亲’说的,‘就当找个地方管教他,这个年龄他又不愿意出去工作,总好过混社会胡闹吧’。
曾经的观察生活表演练习发挥了作用,‘余静娅’这类角色,程程已经彻底消化了。她这个时候就是余静娅,那样细微的心情变化,却精准地通过无言的表演显露了出来——这正是表演这门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地方。真的纯粹是生活了,是没法让观众那么‘清晰’观察到的。
生活本身相当‘混沌’呢。
招生老师此时此刻,注意力也渐渐从同组其他考生向程程转移。
‘表演’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微妙,真不是谁声音大,谁就能吸引眼球。想要在舞台上表现出吸引力,需要一种张力、一种真实,不同于真实生活的‘真实’,所谓‘戏剧性真实’。
生活本身是平庸的,活在生活中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有提取出戏剧性的部分,加以演绎,才会闪闪发光、引人注意。
程程不必说话,她有‘表演’本身。她表现在外,是一个普通乡镇少女的样子,再没有原来那样良好的仪态,但这不代表她浑身松垮垮的,相反,她的状态很紧绷,这是表演的特征。
程程就这样低着头,踢了踢脚下,不经意的,还隔着衣服挠了挠肋下的位置。直到张舟舟扮演的‘母亲’再一次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她,她才不高兴地开口:“妈——”
她并没有借此机会插台词,而是非常有分寸地点到为止,很快又侧过了头,不说话了。
直到老师又开口介绍了一些学校的事,她才像是迫不及待一样问她:“学校真的包分配啊?”
“肯定能啊,我们都写在招生广告上了,这要是不包分配,就是违反广告法了,广告法知道吧?你们实在不放心,还可以和学校签个合同”
见程程又要说话,张舟舟赶紧抢过话头:“真的吗?我怎么不信,按这么说,大家不都来你们学校了。”
张舟舟扮演的母亲,其实是‘嫌货才是买货人’,看着挑剔,其实心里早就相信了这招生宣讲会的老师,觉得他们说的有理有据。
“小娅你别一下就被鼓动了,妈看你还是复读一年。这学校那么贵,复读还划得来些”
这话之后,‘父亲’也很懂,立刻跟着说话,总之就是不让程程演对手戏。
程程也没有争抢,只是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最表层的,是她因为‘复读’的建议有些心动,是真的想过要复读的。但更深一层,其实很抗拒,她抗拒着复读——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准,说是这次考砸了,是临场发挥不好,实际上她真正的水准又如何呢?真的就比现在的结果好很多吗?
高三一年真的太难了,还要再来一遍?在根本没信心的情况下,再来一遍就是纯粹的折磨而已。
而比‘抗拒’再深一层,其实还有愧疚余静娅不是不知道私立学校学费很高,家里要为她这个打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还要欠些外债。但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说到底,她将自己看的最重,自己舒服当然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她自私归自私,又不能说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所以她就像许多普通同龄人一样,会愧疚、会心虚。
三层心里活动,程程只用了一个表情,一点儿不经意的小动作就完全演出来了!外行人甚至分析不出这些,他们只是看到她的表演,就能觉察到说不出的东西,这些东西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