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子椅又不动了,秦翎跟着钟言的目光朝旁边看去,一时也有疑惑。去年小言几次三番地说这柳树不好,单是和元墨说砍树就说了三四回。元墨和翠儿都是年小却懂事的孩子,主子的交代事事尽心,不可能说这树已经砍了再骗他们。
换言之,元墨也没有骗他们的缘由,这树必定是砍过。
钟言看着这棵柳树,顷刻间被日头晒得有几分烦躁:“怎么长这么快?”
他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却被秦翎听了个正着。秦翎原本就怀疑这树不对,马上就问:“是不是树成精怪了?这树也是来杀我的么?”
“啊?”钟言一低头,和秦翎“求知若渴”般的视线相撞,这人怎么还能这样好学呢?读书人不能什么都学吧?
“没事,你多给我讲讲,将来这树若真要杀我,我自身也能有所防备。”秦翎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成了夫妻间的密谋,“我用不用买把刀来,随身携带?”
“你得了吧,别气我了。”钟言被气笑,不知道该说他心眼大还是反应迟,“你现在是草木皆兵了吧?”
“那必然是,那么多人要夺我的命数,我必然要看紧这条命,将来还要和你白天偕老呢。”秦翎言辞恳切地回。
钟言无奈地摇摇头:“要害你的人若能直接用刀剑杀掉就好了,我也不这样头疼。但这树确实古怪得很,回去之后我问问张开怎么回事,咱们别过去。”
秦翎点了点头,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他相信只要自己和小言往一处使力,外人都无法伤了他们。
日头太过毒辣,单单是往前走几步就能听到路人抱怨。惊蛰后应当是最为舒适的春日,万物呈现复苏之态,雨水充沛,空气湿润。可现下晒得钟言额头发烫,宛如烈夏。他推秦翎到了童花的背后,小花农还不知道两个主子来了,专心低头摆弄着小花锄。
直到跟着的元墨咳嗽了两声:“咳咳,主子来啦。”
童花太过专注,单是元墨的声音就吓他一大跳,一个激灵之后差点跳起来。“啊?少爷?少奶奶?您二位怎么来了?”
“这么晒的天,你在这里坐多久了?”秦翎已经晒出了汗,看他脸上的汗滴更多。
童花低头沉默,额头、眼尾和耳朵都有淤青,脖子上还有掐痕。更要紧的是他的腿被人打了,膝盖上裹着一块布,但仍旧能看出血痕来。
“谁下的手?”秦翎已经皱起了眉头。
“你别气,咱们先带他回去,慢慢再问。”钟言一是怕秦翎动怒,二是怕他被晒晕了,再加上童花还有伤呢。于是两人先把童花带回院里,又让翠儿取来药酒和金创,一边上药一边细细地问。他身上的淤青倒还好,只是膝盖跌得重了些,拆开裹布后里面的伤口都开始化脓了。
“嘶……”童花疼得倒抽气。
“别动。”钟言亲自给他上了药,“不上药,化脓厉害了,比这更疼。”
“谢少奶奶,还是我自己来吧。”童花怎么敢让主子伺候,接了药瓶自己涂抹去了。钟言也不再强迫他,而是问:“你伤了几日了?”
“就前几天。”童花支支吾吾。秦翎坐在椅子上喝新煮的蒲公英根茉莉水,觉着好喝也分给童花一杯:“前几日受伤,今日就化得这样厉害了,可见这两天太热。”
和钟言想一块儿去了,去年是雨水多,这会儿是热得早。可去年雨水多是自己做了逆天之行被天地降罚,这会儿是怎么回事?
“那日我瞧见你师傅了,他说你重病,没说你受伤,他还接了你的活儿。”钟言慢慢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吧。”
童花将腿上的伤涂完了,喝了解渴的茶水,捏着药瓶才把这事说了。起因不为别的,只因为银子。去年他接了大少爷院里的活儿,由元墨带着去账房领了银子,原想着春日开土后就来移树,没想到这事让院子里一些老花农知道,就动了抢活儿的心思,想要将他打服,然后将师徒俩赶出去。
一旦赶出去了,这活儿就会落在别人手里,一来二去每个人都能吃到油水。童苍年龄大了,不经打,故而他们选择对小的下手,没想到师徒俩还都是犟头,挨了打都没走,这才有了那日童苍来院里开土的事。
“居然这样……曾经我觉着自己读书多,如今越活越觉着自己寡闻。不仅不识豆芽菜,连深宅里的人心权斗都不曾了解。”秦翎摇了摇头,是他大意了。他们看上童花,想让这孩子赚点银两的心是好的,却忘了人心叵测,外人看到会眼热。一老一小,守几十两银子都守不住。
“少爷您别这样说,这样说就是折小的福报了,您和少奶奶大恩,是我福薄接不住。”童花抹了把泪,“师傅说以后不让我进院,就在外头干些拔草之事。院里的争斗少沾染,等天气再热热就带我回山里。我们家住在深山老林里头,漫山遍野的花草都是我们的,进了城处处吃亏,还不如回去呢。”
“那怎么行?我院子里的花农让人欺负了,总不能让他们那么快活。”钟言气得眼睛直冒火,“你说个名字,我去办。”
童花不敢惹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