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来离岛的第一天,我希望他赶快走。
任惟来离岛的第二天,我希望他留下来。
说不清究竟是我太过善变,还是情爱一事本就令人捉摸不透。
我也以为我是恨任惟的,但原来,爱不过是恨的一种叠加态,叠加在一起是完整的爱,崩塌时是散落一地的恨。
有多爱,才会有多恨。
任惟在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一点一点重新拼凑我们的爱,重新填补残缺的我。
“应春和,你舍不得我走?”
头天晚上不知怎的没睡好,迷迷糊糊合了两下眼,也不知道算睡了还是没睡。听得隔壁养的鸡叫了两声,应春和便半点睡意也没了,索性从床上爬起来。
他正端了个搪瓷杯半眯着眼蹲院子里刷牙时,外头突然传来十五的叫声。
应春和听见响动抬头看去,就见铁门缝隙里显出张人脸,是武凯。
“春和哥哥,我奶奶今早做的肠粉做多了,你吃吗?”武凯嗓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应春和吐掉嘴里的泡沫,“你进来呗,门没锁。”
“诶。”武凯应声,将门上挂着的锁解下来,推门走进来,不放心地嘀咕了一句,“哥你咋晚上睡觉不锁门呢,多不安全,万一有人偷东西怎么办?”
应春和嫌他事多,给他翻了个白眼,“我家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谁偷?”
武凯嘿嘿笑两声,“咋没有值钱的?你画的那些画不是可值钱了么?”
应春和漱了口,走进屋里将搪瓷杯和牙刷都放了,这才回,“你又看不懂,知道什么值不值钱?”
“我怎么不知道?那要是不值钱,你还能安安静静在咱们这儿每天想干嘛干嘛,吃穿不愁的?”武凯人精似的叨叨。
应春和被他逗笑了,“在这儿又花不着什么钱,你瞎琢磨什么呢。”
武凯环顾四周,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头上忽地挨了一下,是应春和拿干帕子抽了他。
应春和挑眉,“找什么呢你?”
“春和哥哥,你朋友不住你家吗?”武凯捂着头问道。
应春和有点意外他会找任惟,“你找他干嘛?”
武凯顾左右而言他,“那不是我奶奶做肠粉做得多了,你要是有两个人吃,我就多拿一点过来。”
“真的假的?”应春和不信,“你不会本来就是来找他的吧?肠粉哪里是准备给我的,我才是那个顺带的吧?”
“哪呢啊。”武凯笑着坦白,“我是看那个哥哥打球很厉害,想问问他能不能等我放暑假了也跟我一起打球。”
说到这,武凯又问了一句,“他还会在这儿待多久啊?我下周就放暑假了。”
说到放暑假,应春和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日,怪不得眼前这小孩不去上学呢。任惟来了多久,应春和就过了多久稀里糊涂的日子,哪还记得今天是周几,什么时候放暑假。
至于任惟会在离岛待多久,按他们说好的,应该是后天有轮渡了就会走。
想到这,应春和随口回,“那你就别想了,等你放暑假人早走了。”
“啊。”武凯惊讶地张大了嘴,有点遗憾地嘟囔,“哥你咋不留人多玩一阵子再走呢?”
留人?
应春和可不会留人。
“我留他在这做什么?这儿又没什么好玩的。”应春和心里烦闷,朝人小孩脑门戳了一下,“人家大城市的人跑你个小岛上来,待个两三天就够了,能有什么意思!”
小孩被说得挺不服气的,瞪着应春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觉得离岛就很好啊,再说了,你不是也从大城市回来了吗?证明外面再好,也不如咱们这。”
“谁说这儿没什么好玩的?”任惟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从屋里出来,自来熟地摸摸武凯的脑袋,承诺道,“等你放暑假了,你就来这儿找我跟你打球。”
说完,他就进了洗手间去洗漱,留下应春和跟武凯两人待在客厅。
武凯率先笑着打破沉默,“春和哥哥,你看人家答应得多爽快。”
应春和踢他一脚,“那你去认他当哥。赶紧从我家出去,咋那么碍眼呢你。”
武凯嘻笑着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说,“哥,我去给你们俩端肠粉过来。”
等人走了,应春和慢吞吞地踱步到洗手间门口,倚在门框上看人洗漱,也不吭声。
任惟一回头才看见他,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你干嘛不出声就在这站着?有事?”
两人身高有差距,应春和这会儿看任惟得仰着头,怪费力的,因而脸上也显现出些微不耐,落在任惟眼里就是又冷又臭。
任惟冷不丁被他这么一看,有点委屈,心想自己一大早刚起来也没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就把人给惹生气了,“怎么了?我惹你了?”
应春和抬起眼皮瞧他,清清冷冷一句,“你瞎许诺人小孩干什么?等人放暑假你又不在这了,存心放人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