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做梦了,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想哭。
梦里她被一个大哥哥抱在怀中,夜色昏暗,似是落着雨,冰冰凉凉的落在大哥哥身上,也会滴在她的额头上,她还闻到了大哥哥身上的血腥气。
混着雨水的血腥气。
他将她护在怀中,一直在跑,一直在跑,黑漆漆的夜幕下,他们的身后有好多星星点点的亮光,还有那些人听起来很凶的叫喊声。
她很怕,在他怀中落着泪,她问他:“哥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大哥哥虽是一心在往山中走,还是温声回了她的话:“别怕,有我在,不会死的。”
她就不再说话了。
后来,迷迷蒙蒙间,她看着大哥哥和那些人在打斗,他一人与那么多人打斗,受了好些伤,她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不知为何,山中有巨大的滚石滑落,就在她的身后,一点一点滚向她。
却在将要落在她身前时,被大哥哥上前用后背生生挡住了坚硬不平整的石块,她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虽是天色昏暗,她还是看到血迹顺着他的衣服落下,染红了她脚下并不平整的草地。
做了个这样的梦,心情怎么都不会太好,尤其这梦还那么真实,让她觉得就像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事。
午后,暗沉天幕果真落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房檐上,月竹院外一把缀竹油纸伞逐渐驶近,直到月竹院门前。
顾茹听闻褚朝朝来了墨韵书院,今儿下午她没有课,就来找褚朝朝玩。
褚朝朝先是应下顾茹,随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见谢璟书房内有人,她就乖乖的等在门口,直到里面与他谈正事的官员离开,她才走进去。
许是,心中有事,小姑娘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从前在家中她就是这样,一到要零花钱或是跟小姐妹们去玩,她都会心里不自在。
在家中,是因着她出去总闯祸,每次阿娘都要嘱咐许多,她不愿听,而此刻,是因着谢璟刚给她布置了下午的课业,她磨磨蹭蹭的还没开始学呢,就要出去玩。
谢璟适才就透过半敞开的窗牖看到了褚朝朝和顾茹在外面的身影,见她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并不问她。
“殿下,顾茹来找我玩,我想跟她出去在墨韵书院走一走,不会太久的,回来后会将殿下安排的课业都做完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褚朝朝偷偷瞄了他一眼,在心中轻叹了声,她真是又给自己找了个爹。
谢璟手中翻着书卷,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褚朝朝揪着小眉头,有些不悦,想了想,也着实不敢跟他发脾气,又道:“云霁哥哥,可以吗?”
“去吧。”
褚朝朝:……
唤他哥哥,这么好使。
日后得常喊着些才是。
褚朝朝离开书房,谢璟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眉目间缀着笑意,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才又翻动了手中书卷。
褚朝朝撑着油纸伞和顾茹前脚离开,后脚顾凉就来了月竹院,褚朝朝在这里时顾凉有些不太敢来,生怕小姑娘又跟着他哥哥哥哥的叫,惹醋了某人。
雨天最是闲人多,顾凉和谢璟在书房内下棋,窗外雨打屋檐,屋内棋子叮铃脆响,在墨韵书院这般静谧远离闹市的地方,格外令人身心舒畅。
顾凉手中白棋落,抬眸看了眼谢璟:“如今国公府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忙的已是焦头烂额,殿下却在这里如此清闲,我估摸着,皇后娘娘怕是要来找殿下了。”
他病了一场,就差没把林国公的根都给拔了。
谢璟手执黑棋在棋盘上一落:“顾二公子,你输了。”
顾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皱眉道:“再来一局,再来。”
再来一局,顾凉的嘴依旧没闲着,边落棋又边道:“听闻祁家大公子又当爹了,这次又是个儿子,”顾凉说着,笑了笑:“上京城里如今可热闹了,安定侯府二十几个姑娘,祁家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已四个儿子,还真是想要儿子的总来女儿,想要女儿的总来儿子。”
顾凉将话扯出来:“殿下,你以后想要儿子还是女儿?”顾凉也就问问,铁定了他不会回答他这么无趣的问题。
却没想到谢璟想都没想就回他:“女儿,和她一样就好。”
顾凉执棋的手一顿,哼笑了声:“那,朝朝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
“闭嘴。”
顾凉还偏不闭嘴,还唤了他的字,以友相谈:“我瞧着,朝朝好像还挺喜欢你的,看你的时候虽有俱意却也有崇敬。”
谢璟闻言抬眸看了顾凉一眼:“崇敬。顾二公子,你对谁会有崇敬之意呢。”
顾凉脱口而出:“自是我的老师,还有我爹——”顾凉止了话,对谢璟爽朗一笑:“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局棋下完,谢璟侧首看向窗外,阴雨天总是暗下的早,天幕已是灰蒙蒙一片,顾凉知趣的起身轻叹,若不是有褚朝朝在,他还想留下来与谢璟饮酒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