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歪着头看她,陆如琢却端起了茶杯。
她慢慢地吃完了一盏茶。
茶杯轻轻搁在桌上,陆如琢伸出自己的右手,抬高到自己眼前,五指在光下剔透如玉。
“我原也是个千金小姐,让人伺候惯了的。”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古来黄河天险,雄浑的江水滚滚东流,泥涛咆哮。
渡口客栈里人声鼎沸,煮酒烹肉。
外边风雪交加,赶路的旅客越来越多地困在这里,连最后一张桌子也坐满了。
这时厚厚的棉布帘子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撩起来,柜面后的掌柜看过来,暂时没有说话。
进来的不止一个,却是一行人。
为首的白衣少女披着件白色斗篷,束扎着金色的腰带,衣衫华贵似是误入江湖的世家大小姐,但她的腰上却佩着一支剑。
望过去便令人不容小觑的剑,饮过血的剑。
她是个剑客,似又不全然是剑客。
身后跟着五人,有男有女,身形挺拔,面容沉默,皆佩一柄乌黑刀鞘的刀。
老板娘在柜面后略略迟疑,亲自上前迎道:“几位客官,十分不巧,小店已经没有空桌了,几位若不介意,在屋角再为你们添一张矮桌如何。”
“不妨事。”帷帽后传来一道女声,听起来极为年轻。
行走江湖的女子相貌若是过于美丽或是丑陋,便会以薄纱遮面,很大程度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莫说女子,有些男子亦如此。
二十年,朝局更迭,江湖同样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哪怕江湖人不承认,江湖也是楚廷的江湖。
老板娘招呼小二过来招待,手里拎着一壶温酒,袅袅婷婷地朝等候的客人走去了,似一朵迎风招展的红牡丹。
白衣少女的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偏头向随从的女子饶有兴致道:“早听说风陵渡卧虎藏龙,今日刚好阻在这,我且多看看,回头讲与姑姑听,她在京城肯定憋坏了。”
随从的女子却想道:未必,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江湖。
若不是朝廷安排,她也不想出来吃这种风霜雨雪、千里跋涉的苦。
几人在矮桌入座,要了牛羊肉各五斤,温酒五壶,客栈里有些人的目光在他们一行身上转了转,又收了回去。
白衣少女解下斗篷,蒙面也掩饰不了她曼妙的身段,白衣金带,自成风流。方才转回去的视线又转了回来,目光有些发直。
“不知这位娘子师出何门?”有人高声请教。
喧闹的客栈应声静了一刻。
白衣少女慢饮了一杯酒,没有回答。
“小娘子好大的气派!”一虬髯大汉拍桌站起来,拎起了桌边的虎环大刀,声如洪钟道,“在下归藏门金鹏,向娘子讨教!”
白衣少女帷帽下的嘴角微微一翘。
来人动作好快,眨眼间便劈到了跟前。
白衣少女按住随从男子去拿刀的手,手在腰间一拂,一柄青色短刃递了出去,只听得“叮啷”清脆的一声,短刃撞到了刀身,硬生生将刀身撞开。
金鹏虎口发麻,用尽全力才握稳了刀,心中巨骇,收刀佩服道:“想不到小娘子年纪轻轻,竟有这样的身手。”
白衣少女这次竟开了口。
“到我了。”声音既不冷漠,也不显得可亲。
什么?
金鹏刚闪过疑问,余光里一抹青光,好似青蛇吐信。
他掌心一痛,低下头,一支青色短刃穿透了他的手掌,霎时鲜血直流。
客栈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小娘子好毒的心肠,好小的心眼,更……好快的速度。
这不是好看的热闹,客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吵嚷。
金鹏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怒气勃发。
尤其是那白衣少女身边的随从竟还走上前来,收走了地上和他手上的两柄短刃。
“金鹏。”一道沉稳的中年男声止住了金鹏的怒火,他向原先的桌子走去,低低愧疚地喊了声“师父”。
中年儒士打扮的男子道:“早教你改了这莽撞的性子,坐下。”
“可是……”
“休要再说!”
白衣少女把暗器别回了腰间,低头继续吃酒。
这一行人沉默寡言,训练有素,在喧闹的客栈里仿佛透明人。
……
雪越来越大。
客栈里已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人们或坐或站,将小小的栈厅都挤满了,分外热闹。
“老板娘,客栈已经站不下人了,不若将门关上吧,好大的风啊。”有坐在离店门近的客人说道。
“客官不可,开门迎客,关门谢客,哪有做生意的白日关门的道理。再说我若是关门,那些冒雪赶路的客人来了岂不是要冻死在外面。”老板娘道,“这样,我免费赠大爷一壶热酒,暖暖身子。”
“老板娘真是侠义心肠。”有人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