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琢指尖抚着包裹的缎面,轻轻打开,里面一个手帕包着一对红玉耳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陆如琢将这个包裹重新拿出来,铺在床上,开始收拾行李。
裴玉有很多问题想问陆如琢。
比方说姑姑你是不是出身江湖,你武功这么高一定是家学渊源或者名门大派吧?你爹娘的名号是什么我有没有听过?
再比方说一些不好意思问出口的,姑姑你带我回乡探亲准备怎么向你爹娘介绍我?说我是你女儿还是……咳。
还有我们明天从哪条路走,先去哪儿?是走陆路还是水路?日夜兼程还是游山玩水?
但是裴玉什么都没问,长路漫漫,她有的是时间。
兴奋已经盖过了其他,她在床上激动得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然而拂晓便醒了。
昨夜收拾好的包裹妥帖地躺在桌子上,提醒她昨日之约并不是一场梦境。
裴玉心跳渐渐平稳。
她要出京了,她要去江湖,还是和陆如琢一起,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也知道她以前脑子里想的那一句究竟是什么:她想和陆如琢浪迹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愿望竟好似提前实现了一半。
只是……
裴玉闭目,将摇摆的念头再次压了下去。
姑姑永远是她的姑姑,她的师父。
京城外的官道。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在官道,两旁杨柳依依,挡不住离人迫切的心。
二人长居庙堂而远江湖,陆如琢还好,裴玉简直像鱼儿入水,一路见什么都觉新奇,哪怕见到天边的归鸟也要指给陆如琢看。
“姑姑你看。”
陆如琢循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含笑点点头,眼神纵容。
哪怕她知道裴玉先前出京走的也是这条路,并不是第一次来,却还是配合她的心情。
如此赶了半天路,两人在道旁一个茶棚停下歇脚。
茶棚简陋,只一个阿婆和一个年轻妇人,不知是她的媳妇还是女儿。
清风凉爽,马系在树下,裴玉一个人拿着两柄剑放在桌上,高声道:“来两碗茶,一碟果子,不拘什么。”
陆如琢掏出一块帕子,在凳子上擦了擦才坐下。
她有一些千金小姐的习惯,能讲究的时候也不妨讲究。
裴玉瞧着很有些新奇,看着陆如琢的眼神也闪闪发亮。
陆如琢将帕子递给她,挑眉。
裴玉摇头,笑。
上茶的是那位年迈阿婆,阿婆端着两碗茶,身形佝偻,步子也走得慢。裴玉见状便站起来,笑道:“阿婆,我来吧。”
阿婆哎了一声,颤颤将茶碗递过来。
裴玉指尖刚碰到茶碗边缘,眼皮上便闪过一道寒光,刺得她双目几乎睁不开。
裴玉前心一阵凉意,心下一紧,本能往后急退!
待她双目能视物,面前的阿婆好似一瞬间拔高了身子,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手持双刀,站在原地不动。
裴玉掌心藏好暗器,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男子的胸口灰衣渗开一片血迹,一头栽倒在地。
裴玉回过头。
陆如琢还悠然坐在原位,剑放在手边。
那本该跌下的茶碗不知何时也落到她手中。
裴玉又看向茶棚灶台后惊惧的年轻妇人。
那年轻妇人手里也握了一把长剑,似乎是打算趁乱取陆如琢性命,此刻她看着外面已经倒地的男人,握剑的手紧了又松,不知该不该继续上前送死。
陆如琢捧着茶碗慢慢喝了一口茶,看着那年轻妇人道:“他是你丈夫?”
女子摇头:“不是,只是接了同一桩生意,取你性命。”
陆如琢扬眉:“你还要取我性命?”
“不,我杀不了你。”女子放下剑。
陆如琢点了点头。
“好,你走罢。”
“你不杀我?”女子诧异。
“你既已决定不杀我,我为何要杀你?”陆如琢偏头,好似在说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
“多谢。”
女子一抱拳,转身便走。
裴玉唤了声“姑姑”,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焦急道:“斩草不除根,万一她又纠结别人来对付你呢?”
“我若不留一个活口,他们怎么知道不要轻易来招惹我?”
“……”
“死人不会说话,但活人会,活人还会添油加醋。”陆如琢把另一碗茶放在她面前,笑道,“好了,休息完了还要继续赶路。”
茶棚女子一口气奔出数里,回想起方才那一剑还是遍体生寒。
这样快的剑,她此生从未见过。
或许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她不想死。
这桩生意谁爱接谁接,她不干了。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