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婳背对着她,闷声道:“才没有。”
她转过脸来,果真没有哭,只是眼圈很红。
“琢儿。”
陆如琢温柔应了一声:“祝姊姊。”
祝无婳顾及裴玉在侧,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比你早到半个月。”
“蕤儿竟然瞒得这样好。”
“她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该高兴才是。”
“早知你在这里,我就不去追那劳什子魔教了,害得你我足足晚了半月才相见。”
“二十年都等过了,何必拘泥于这半月。”
“你倒是狠心,只凭一年一封书信,二十年间,我有多少次想出谷找你,都被生生忍下。”
“我又何尝不是。”陆如琢叹了口气。
“你我好不容易重逢,这次杀了谢玄知,你便不要走了,跟我回百花谷。”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的事还没有办完。”
“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锦衣卫都督了,还不够吗?”
“不够。”陆如琢抿直唇角。
“你花了二十年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又要再花多少年才能达到你的目的。你若一直不能封侯,你我难道一直天各一方?你我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到时候我连鞭子都使不动了,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么?”
“是。”陆如琢表情没有波澜。
“陆如琢!”
祝无婳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晕了绑走?!”
裴玉听得心中一凛,手指按在了剑柄上。
所幸她们俩没有一言不合打起来。
陆如琢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眶,叹气道:“祝姊姊,我知你我相见必有今日,所以才决计不与你相见。若是十年前,你必定会劝我锦衣卫指挥使还不够吗?若是五年前,你又会说都督同知还不够吗?我若是听你的,怎么会有今日。”
祝无婳吸了吸鼻子,道:“你自小比我心眼多口才好,我说不过你。再说,我说了,你听吗?说得你听过一样,有鼻子有眼的。”
陆如琢哈哈一笑,眼眶却有些发酸。
她上前轻轻握住祝无婳的手道:“我不与你见面,也是怕我自己会动摇。你掌落英宗,我居庙堂高,不都是为了当初的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祝无婳哼了一声,忍不住流下泪来。
“你上次在并州遇刺,命在旦夕,我直到你写信来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要胡说,你还有丈夫和女儿。”陆如琢看了一眼旁边大惊失色的裴玉,连忙撇清道。
祝无婳性情直爽,当下什么心境便直言不讳,此刻陆如琢为了心上人突然打断她的抒情,一下感情跟不上了,撇了下嘴。
“那我换一句,我当上武林盟主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有意思?武林盟主是个女子,好威风啊,多少人因为你半夜睡不着觉。想一想,心里舒不舒坦?”
“舒坦。”祝无婳哈哈笑出声。
说到武林大会,有一个绕不开的劲敌。
陆如琢笑了一会儿,正色道:“我在你来之前,去试探过谢玄知。”
“怎样?他功力如何?”祝无婳也收敛了笑容。
“我若尽全力,胜负在六四之分。若以命相搏,应当有九成胜算。”
祝无婳冷笑:“谢贼一条烂命,怎配你搏命。你我联手,够杀他十次百次了吧。”
陆如琢摇头。
“怎么?你不愿杀他了?”祝无婳大怒,道,“难道你忘了——”
“我没有忘!你能不能脾气别这么急,听我说完!”陆如琢难得露出着恼神色。
“你说。”祝无婳道,“我就是,唉。”
二十年,何等久长。祝无婳在百花谷看了二十遍春夏秋冬,她知道自己还是当年的她。可陆如琢呢?世人都道财帛动人心,可权势更动人心,她浸淫仕途,权倾天下,可还记得她们一起立下的誓言?
陆如琢会不会为了显赫的官途,忘记了报仇,忘记了林间那座小小的埋香冢。
陆如琢道:“我们怎么杀他?谢贼谨慎,武林大会在即,他闭门苦练,怎么会被我们轻易骗出来?即便骗出来了,打不过他不会跑吗?他跑回唐家庄躲起来,你难道要灭了唐家庄满门?你灭得了唐家庄,又能灭得了多少武林同道?你要成为武林公敌,自立为魔教?”
“……”祝无婳讷讷道,“我也没有这么凶残。那你说怎么办?”
“此事需从长计议。另外,我会假冒落英宗弟子,参加武林大会,多做打算。”
“好。”祝无婳看着她道,“我全听你的。”
裴玉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但是她们完全没有回避她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将她当做什么人?一根木头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