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内院的厢房里,沉朝颜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虽说成婚第二日,她不必给公婆敬茶,但身为陆衡名义上的“小娘”,陆府的院落陈设,该了解的,她还是一个都逃不掉。沉朝颜跟着陆夫人走了一早上,总算是在午时之前回了屋。
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下人伺候,想是早上陆衡看她那副色迷心窍的嘴脸惹了陆夫人不快,当即就把她院里的人都调走了。
这么一来,虽说往后日常起居凡事都要靠她自己,但没人在身边监视,沉朝颜反倒觉得轻松自在。
她踢掉脚上的软底鞋,行至茶案边想给自己倒杯水,结果一提水壶才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气得她扔了杯子。
一个黑影猝不及防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沉朝颜吓了一跳,喉咙一梗,却发现来人竟是裴真。
“裴侍卫?你……”沉朝颜错愕,眨巴着眼睛打量他。
裴真对她拱手一揖,正色道:“微臣奉大人之命,前来给郡主带两句话。第一,郡主千万当心陆府中的饮食,必要的话,最好自己准备,或与下人分食。第二……”
裴真顿了顿,实在觉得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他从小习武,性情敢直,本是最不齿那些算计和坑人的伎俩,但他一想到出门时,他家谢寺卿那股莫名殷切的眼神……
裴真叹了口气,对沉朝颜继续道:“大人住进了陆府东院的客房,今日险些……”
说完足尖一点,转身便从窗户翻了出去,一跃,就彻底消失在了小院的墙头。
没头没尾的一句,沉朝颜怔忡了半晌才回过神——裴真说谢景熙险些?
可是……然后呢?
他到底险些怎么了?!
她望着裴真消失的方向,暗忖怎么听个消息还听出了话本子卡文的错觉?
沉朝颜一脸愠怒,猜想这人莫不是又在耍什么心机?于是懒得多想,开始复盘起查探陆府的计划。然而裴真那句讲了一半的话,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时不时就会刺一下,让她逐渐的心烦意乱。
偏生直到落日西斜,谢景熙都没有再派人来给她交代后续,小院里空空荡荡,只有打着旋儿的枯叶从墙头落下。
晚膳过后,沉朝颜终是忍不了了。她思忖着今日若是不把这后半句话问出来,她估计一整晚都得睡不着。
于是心下一凛,她先找了些软枕衣物堆在榻上,做成有人入睡的样子,又寻了件不打眼的衣裳,趁着天黑出了门。
陆府是个叁进的院落,撇开后面相连的一个花园子,跟沉府比起来算不得大。
沉朝颜隐在暗处,一路顺着墙角,转过游廊尽头的拐角,终于进了谢景熙所在的东院。她这时才想起来,上午跟着陆夫人瞎逛的时候,陆夫人告知过她,东院是陆衡专程用来招待贵客用的,所以没事别往这边凑。
她倒不是畏惧陆夫人的警告,只是东院颇大,正中还有一块陆衡精心打造的园圃,花木点映,层翠迭障,园中一座假山足有两人之高,洞穴森森、怪石嶙峋。沉朝颜经过那里,总担心有只鬼会从里面窜出来,把她拉进去。
思及此,她脚步不觉快了一些,刚行至假山外那个最大的洞口,一缕阴风扑面,沉朝颜步子一顿,便见黑影从余光里快速一闪!
腰身突然多了一股强大的束缚,沉朝颜踉跄几步,直到眼前一瞬暗了,她才惊觉自己这是真被拉进假山的洞里去了。
她不知拉她的是人是鬼,正张口要喊,一只热而干燥的大掌便从她身后探过来,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
熟悉的味道溢满鼻息,逼仄的山洞放大了嗅觉,沉朝颜很快反应过来,此刻从身后搂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这人……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就算了,这样突然冒出来,是想吓死她么?!
沉朝颜心里有气,抬腿就往他脚上一踩!
惊痛之下,谢景熙梏着她的手到底松了松,沉朝颜提脚就走。步子刚迈,身后那人伸腿在她膝窝处一顶。沉朝颜仰身往后栽去,后背触到一片精壮,是谢景熙的胸膛。
手臂攀上来圈住她,他假意“哎哟”一声,语气带笑,把着她腰的手一带,沉朝颜便被他转了个面,脸朝他,面对面地被他禁锢在了胸前。
黑暗中,他似是垂眸看她,下颌蹭着她的前额,鼻息温热地扑洒,柔软的嘴唇近在咫尺,记忆倏然就回到了骊山行宫的那晚。
“你!你又想做什么?!”沉朝颜挣扎,桎梏她的手臂却岿然不动。
谢景熙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也不答,只语气轻快地问她,“来寻我的?”
“呸!”沉朝颜仰头,对他呲牙到,“谁来寻你,我只是恰好路过!我现在可是陆衡他娘,跟你差着辈分呢!”
“……”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提醒,谢景熙想起早上陆衡看她的眼神,霎时只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顶得胃腹都跟着生疼。
“冥婚一事如此荒唐,穆少尹也没拦着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