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陛下有何指示?”杨奉主动岔开了话题,同时避开了王越的眼神。
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多了几分谦卑。
刘协很满意。
从杨奉的表现来看,安排王越在一旁站着的效果比自己单独会见杨奉更好,既展现了自己的诚意,又让杨奉不敢太放肆,以便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
这非常重要。
杨奉好勇斗狠,倚仗着护驾之功,平时很嚣张。
对这种畏威不怀德之辈,武力威慑还是必要的。只有这种特殊的情境下,他才可能有所收敛,也减少了自己的麻烦。
王越手中的剑,比君臣大义更有效。
刘协轻咳一声。“前几日在新丰,多亏将军力战,朕甚是感激。”
杨奉咧嘴一笑,胸口挺得高高的,拱拱手,大声答道:“此乃臣之本份。”
刘协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之前是李傕部下?”
杨奉刚挺起的胸口随即又塌了回去,神情也有些讪讪。“呃……臣一时糊涂,只当李傕是朝廷重臣,不曾想他竟是如此狼子野心。请陛下放心,臣既迷途知返,必与李傕不共戴天,以补前过。”
“朕信得过将军。”刘协表示认同,随即又问道:“你对李傕其人用兵及西凉兵的战力如何评价?”
杨奉微微皱眉,眼中露出一丝不安。
刘协又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李傕就在池阳,若攻击段煨时,李傕来战,甚至郭汜、张济也一并赶来,将军有多少胜算?”
杨奉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大手摩挲着刀环,半晌没说话。
他听出了天子的意思,但他没有底气反驳。
他曾在李傕麾下效力,知道李傕的能力,也清楚西凉兵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他和他麾下的白波军能够匹敌的。
只是段煨一人,他或许还有些胜算,如果再加上李傕、郭汜和张济,他一点胜算也没有。
即使只是面对段煨,他也需要联合杨定、董承,这也是他需要天子下诏的原因。
杨定和段煨不合,早就想进攻段煨了,董承却有些犹豫,需要天子下诏才行。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和董承商量,希望拉着董承一起动手,只是董承一直没松口。
如果能说动董承,天子下不下诏的就无所谓了。
见杨奉不说话,刘协知道他怂了,话锋一转,又道:“依附李傕之前,将军在白波谷?”
杨奉恼羞成怒,神情也变得凶狠起来。
天子召我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感觉到杨奉的敌意,刘协却不紧张,反而暗自感激邓泉。
有大剑师王越在旁,的确安全多了,可以无视杨奉的敌意,大大方方的装逼。
“白波军与黑山军一样,都是黄巾一部吗?”
杨奉悄悄地看了身后的王越一眼,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按捺着性子,点了点头。
“诚如陛下所言,白波军与黑山军都曾是黄巾一部。黑山军原本是冀州部,白波军则是并州部。”
道可道,太平道
杨奉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谈起过往,他既觉得丢脸,又有些无奈。
想当年,黄巾三十六方,八州并起,何等声势,本以为能“岁在甲子,天下大平”,没曾想烈火烹油,来得快,去得更快。大贤良师一死,黄巾就兵败如山倒,如今只能占据一些山寨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他又何至于沦落到投靠李傕。
没想到李傕也靠不住,西凉人居然自己打自己,杀得血流成河。
这群蠢货。
“黄巾奉的是太平道,与五斗米道奉的天师道有什么异同?”
杨奉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天子。听天子这意思,似乎并不是想羞辱他,而是讨问道义?
他虽然是黄巾一员,对道义却了解不多,这从何答起?
见杨奉不说话,刘协又自言自语道:“太平道,求的是天下太平吗?”
“呃……当然。”杨奉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一边绞尽脑汁,回想自己那有限的经文道义。
但是很遗憾,他原本就对经文道义不太上心,只知道“太平”二字,又丢了这么多年,仓促之间,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经文,一时间憋得面红耳赤,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杨奉的窘态,刘协笑了笑。“看来将军只知道护道,却不熟悉道义。罢了,朕就不为难将军了。白波谷中,可有熟悉道义之人?”
杨奉长出一口气。与天子论道,比和李傕拼命压力还大。
“陛下……对太平道有意?”杨奉小心翼翼的问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黄巾军是蚁贼,中平元年覆败之后,太平经就是禁书,天子怎么可能感兴趣。
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刘协微微一笑。“将军久历战阵,却不知《太平经》本是宫中之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