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此言,恕妾不敢苟同。”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蔡琰从一旁的小帐里走了出来,躬身一拜。“见过陛下。”
杨修站住,定定地看了蔡琰一眼,哈哈一笑,拱拱手。
“愿闻高见。”
“宦者固然有为恶之人,士人又何尝不是良莠不齐?别的且不说,你外家袁氏满门五十余口被杀,难道也是宦者所为?”
“呃……”杨修顿时哑口无言,原本微红的脸胀得黑红。
刘协很诧异。“袁氏满门被杀,不是董卓所为吗?”
蔡琰看着杨修,却不说话。
杨修咂咂嘴,躬身施礼。“陛下,臣醉了,告辞,告辞。”
好黑
杨修落荒而逃,令刘协大感意外。
他第一次看到杨修这么狼狈,像是被人捅了肺管子似的。
他很好奇,本想问问蔡琰袁氏被屠满门的内幕,蔡琰却躬身一拜,退回了小帐。
刘协无奈,转头去了贾诩的帐篷。
贾诩还没睡,正在案前读书,见刘协进帐,起身相邀。
“先生吃得还好?”
刘协本打算邀贾诩一起去庆功,却被贾诩婉拒了,最后派人送了一些酒肉来。
贾诩含笑说道:“谢陛下挂念,臣诗书下酒,吃得极好。”
“先生雅致。”刘协笑了两声。“本当与先生秉烛夜谈,奈何明日还要练兵,就不打扰了。我只是想打听一件事,不知先生能否告知。”
贾诩眼神微闪。“陛下莫非是想问刚才蔡夫人所提之事?”
刘协点点头。
袁氏被杀时,他知道一点消息,只当是董卓下令,却不想这背后还有故事。
“袁氏被杀时,臣在陕县,具体详情,不得而知。”
“啊……”刘协有些失望,却不好勉强,只好打了个哈哈,准备告辞。
“仔细说起来,臣与陛下一般,有些许不解,存疑至今。”
“先生有何不解?”
“陛下还记得袁氏被戮时,董卓在哪里?”
刘协在记忆中仔细搜索了一番,忽然有所领悟。
具体细节他记不清,但他记得袁氏被灭门的时候,董卓不在长安。
当时主事的人是司徒王允。
难道说,蔡琰认为是王允在这件事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倒是有可能,蔡邕就是被王允杀掉的,蔡琰恨王允,情有可原。
可是看杨修的反应,以及此刻贾诩的态度,蔡琰的指责又似乎并非凭空捏造。
“莫非此事与故司徒王允有关?”
“臣不清楚其中细节,不敢断言。”贾诩淡淡地说道:“只是臣以为,以王允与袁氏的亲近,若是想放走几个人,应该是轻而易举。这满门屠灭,小儿也不能幸免,着实不合情理。”
贾诩出神了片刻,又道:“对了,杨侍郎的阿舅袁基时任太仆,亦被其祸。”
刘协想了想,突然问了一句。“王允亲近的袁氏,不包括袁术吧?”
贾诩笑笑。“路中悍鬼袁公路的名声一向不太好,与他亲近的人的确不多。”
刘协明白了,没有再问,拱手道别。
逻辑链通了。
要杀袁氏的是董卓没错,但杀得这么干净,这里面绝对有王允的功劳。
亲舅舅一家被杀,杨修再袒护士人,也不可能为王允辩护。
面对蔡琰的质问,他只能醉遁。
至于王允为什么这么做,那就说不准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杀了老朋友蔡邕。
刘协对王允的印象不深,那时候他不小,和王允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只记得王允很忙。
仔细说起来,当时王允这个司徒倒是个真司徒,除了兵权,什么都管,大权在握。
忙一点也是正常的。
——
回到御帐,刘协还没从王允的事情中抽离出来,神不守舍。
伏寿心中怯怯,命人准备了水,侍候刘协洗漱。
刘协上了床,看着伏寿忙碌完毕,上了床,像小猫一般卧在身旁,突然说道:“皇后,你说王允为什么要杀袁氏满门?”
伏寿愣住了,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刘协。
“陛……陛下?”
“被杀的那些袁氏族人中,没有袁绍一脉的吧?”
伏寿想了想。“应该没有。袁绍本是过继到长房的,他的姊妹早就出嫁了,他自己的家人随他去了冀州,没有留在洛阳的,自然也不会有人跟着到长安。”
“这么说,这些人被杀光后,袁氏的门生故吏就只剩下一个宗主,也就是袁绍?”
“按理说,袁术也算吧。他还是嫡子呢,只不过他既不是长房,也不是长子。”
刘协笑了两声,没有再说。
袁术是嫡子,可是没几个人认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