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诸将神色不安,一个也不吭声,刘协开始点名。“哪位是李乐?”
李乐原本就有些气短,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拱手出列。
“偶……偶就是李乐。”
裴茂上前一步,戟指喝道:“天子面前,当报名称臣。”
李乐瞪了裴茂一眼,本欲发怒,却又不敢,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臣……臣……”
刘协摆摆手。“令君,不教而诛,乃圣人所言恶政。诸将不闻圣人之教,不谙朝廷之礼,情有可原。”
“唯。”裴茂躬身而退,神情恭敬。
李乐看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跟着严肃起来,客客气气地行礼。
“但尚书令代表朕的诏意而来,纵不论君臣之义,诸君为东道主,亦不当对客人无礼。”刘协沉下了脸。“你对尚书令无礼,是藐视朝廷,藐视朕吗?”
李乐被刘协搞得心情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做才对,见天子声色俱厉,下意识的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臣……臣岂敢,臣有罪。”
裴茂的眼睛顿时直了。
这么简单?
白波诸将
一向最有心机的李乐跪了,胡才、韩暹也没多想,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就像作战时跟风一样。
“平身吧。”刘协甩甩袖子,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河谷。“这里面藏了几千人?”
刚刚站起来的李乐脸一红,转头看看胡才、韩暹。
胡才、韩暹也一脸惊讶。
他们都没想到天子会这么直接,把他们那点小心思全给揭露了。
“也没……几千人。”李乐唾了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
刘协回头看着李乐,嘴角轻撇。“那你们现在总共还有几万人?”
“七八万人吧。”李乐含糊地说道。
“七八万人。”刘协重复了一遍,转头对裴茂说道:“这么说,河东损失的户口有近一半在这里了,是吧?”
裴茂很不以为然,却不好当着天子的面戳破李乐。
“如果真有七八万人,大约如此。”
李乐听出了裴茂的不屑,忍不住反唇相讥。“前几年人还要多一些,有十多万。”
刘协随即问道:“这几年少了两三万人?是战死的,还是饿死的,又或者是归田了?”
李乐语气稍缓。“都有。郭大帅战死后,杨奉率部出走,少了一万多人。去年大旱,又饿死了一些人。归田的也有,不过不多,而且就算归田,也不过是依附大户,做了佃奴,未必就比山里好。所以最近半年,又有人陆续回来了。”
刘协想想,觉得李乐说得大致靠谱,数字也能对得上。
“白波军最多时,有多少人?”
李乐的眼神黯淡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中平元年,随大贤……起事时,人数最多,总共有二十四五万人。后来……后来有的战死,有的失望,渐渐减到十万人左右。”
刘协心头一紧。
二十四五万人,几乎占到河东户口的一半。
由二十四万减到十万左右,就算里面有一部分是脱离了队伍,只怕战死的、饿死的也不在少数。
白波谷的面积就这么大,耕地就这么多,能养活的人是有限的。
杨奉当初出走,除了内部争权,也有粮食无法自给的原因。
当初在杨奉营中时,他就听将士们零星提过一些,只是当时没心思考虑这些。现在回头想一想,才觉得后背发凉。
“山中艰苦,还是出山定居吧。”刘协转换了话题。“军屯的消息知道了吧?要不要朕再解释一遍?”
“听说……”胡才嘴快,刚说了一半,被李乐瞪了一眼,又憋了回去。
李乐躬身道:“若陛下能为臣等解说一二,臣等感激不尽。”
胡才等人听了,连连点头附和。
官府的文书,他们又看不太懂,只是听杨奉转述。如果天子能亲口解释一遍,那是再好不过了。别的不说,天子亲口说的,总不能抵赖吧。
刘协早就猜到这些人对太守府没什么信任可言——就王邑那种一心为大族作想的态度,太守府怎么可能得到白波军将士的信任。
至于荀彧,谁知道他是谁。
刘协命人取来几个马扎,与李乐等人围围而坐。
荀攸、裴茂陪在一旁,王越、史阿站在身后,手按着刀环,不敢有丝毫大意。
白波诸将也有点紧张,不敢离刘协太近,以免引起误会。
“军屯初步定为四万户。”刘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因为需要至少一人从军,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军屯户。军屯户计口授田,丁男、丁女各十亩,使男、使女各七亩,未使男女各五亩……”
刘协一一解说,不时停下来问他们有什么疑问。
河东的事务大多成了夹生饭,军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