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接收了任务,却为此犯了愁。
张喜虽然为官多年,却没什么事件可言,至少没有值得称道的功绩可言。
他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子弟。本身并无特别的才能,只是因为出身好,循例举孝廉为郎,然后步步升迁,一路位至公卿。
正常来说,这样的人连入史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作为别人的背景,更别说单独作传。
可是时势使然,他阴差阳错的有了写传记的机会,而且关系重大,不能掉以轻心,随便写两笔糊弄过关。
这个令人挠头的任务落在了蔡琰头上,让一向与世无争的蔡琰很苦恼。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写,就有人给她传话,希望她能为张喜做好传,不要影响张喜的身后名。写史书当有董狐之直笔,不能循上、不能枉私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身为山东世家的一员,蔡琰压力很大。
无奈之上,她难得的主动求见,希望刘协宽限一点时间。
朝廷播迁,宫中档案流失严重,十不存一,现有的档案几乎都是华阴之战后的,而且以天子起居注为主,与天子无关的人记录相对较少。
要想搞清楚张喜的事迹,就要走访相关的人员,收拾资料。
张喜这几年东奔西走,曾去太原,也曾去益州,最后死在出使山东的路上。行程近万里,没有半年时间,很难收拾完整。
听完蔡琰的理由,刘协笑了。
“令史虽不掌兵,却精通缓兵之计,甚善。”
蔡琰面红耳赤。“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著史当以实,不能道听途说。当年太史公著史,不仅参考宫中档案,足迹更是遍及天下。”
“你不会是想沿着张公的足迹走一圈吧?”
蔡琰眼珠一转。“若是可以,臣愿意。”
刘协身体前倾,盯着蔡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令史,你长得很美。”
蔡琰一愣,身体下意识地后仰,尽可能离刘协远一些。面对刘协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诧异之余,又心跳加速,结结巴巴地说道:
“陛……陛下,何……何出此言?”
刘协坐了回去,挥了挥手。“既然你长得很美,就不要想得太美了。你出去采风,留着朕挨骂?想都别想。”
轻重缓急
蔡琰的心思被天子看破,大觉羞愧,离席请罪。话到嘴边,吱唔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臣……”
刘协一声叹息。“蔡令史,我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你一个女子去办,更难。可是这天下有不难的事吗?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人人畏难,耽于安逸,哪来的中兴,哪来的太平?大汉沦落至此,不就是本应该担起重任的士大夫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只知坐而论道,不肯起而行之?”
蔡琰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如果不肯做为难之事,我也不能勉强你。”刘协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不过你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将来再有大战,山东再被掳掠,你们可不要怪朝廷没有努力。朕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不要,不愿意为难。”
蔡琰汗如雨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听懂了刘协的意思,也想起了家乡遭受西凉兵掳掠的惨状,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岁月。
刘协顿了顿,淡淡地说道:“行了,朕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唯。”蔡琰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向后退出大帐。
一旁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奋笔急书,连头都不敢抬。
刘协跟着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拿起曹操的上表,转身出了帐,来到后宫。
虽然还没有决定迁都长安,但未央宫却已经被用了起来。之前董卓迁都长安时,这里就进行过一些修缮,粗具规模。如今再来,倒也不用太费事,稍微收拾一下就行。
唯一费事的就是椒房殿。
椒房殿是皇后专有的住处。之前刘协没有立皇后,没人有资格住椒房殿,收拾了也没用。后来伏寿立为皇后,但东归已经提上议事日程,自然也没有心情收拾。
这次回来,椒房殿终于派上了用场,伏寿住了进去。
荀文倩等人本该住在掖庭,但刘协以掖庭年久失修为由,让荀文倩等住在椒房殿附近的偏殿。几个殿离得都不远,往来很方便。
刘协来到椒房殿,伏寿正在与荀文倩说话。刘泰穿着厚厚的冬衣,圆滚滚的像个球,正在保姆的搀扶下蹒跚学步。刚过了周岁不久,他就开始走路了,进步很快。
看到刘协进来,刘泰推开了保姆,张开双臂,歪歪扭扭地向刘协奔了过来。
刘协连忙蹲下身子,顺手将文书夹在腋下,将刘泰抱住。
刘泰咧开没牙的嘴,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笑声抚平了刘协心中的郁闷,吹去了笼罩在心头的乌云,让他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
一刹那间,刘协忘记了自己只有十七岁的肉身,忘记了中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