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的确不少。”刘协点点头,又道:“那你知道在他许县屯田,安置了多少人?”
祢衡语塞,随即又道:“难道因为他安民有功,就可以将功抵过?”
“朕没这么说。”刘协摆摆手,示意祢衡不要急。“朕只是说,他既有屠城之过,也有安民之功。就算不能功过相抵,也非一味杀人可比。你来之前,他已经请诏戍边,继续赎罪。你觉得可行吗?”
祢衡一时愣住了,疑惑地看向曹操。
曹操请诏戍边,屠彭城之罪?这似乎可行,甚至比直接杀了他更好。
戍边辛苦,形如流放,有很多戍边的本来就是囚犯。
曹操主动认罪,请求戍边,倒让他不好说什么了。
“没意见?还是觉得不解气,非杀不可?”刘协追问道。
祢衡无言以对,但多年的辩论经验却告诉他,天子如此咄咄逼人,只怕是希望他反对,然后又有什么话等着自己。
他脑子一转,突然心中一惊。
曹操有那么多战功,天子偏偏只提他屯田安民,自然是因为屯田安民符合天子的想法,而与天子想法相违背的却是阻挠屯田的士大夫。
如果不顾曹操屯田安民的功劳,非要致曹操于死地,那阻挠度田,间接造成黄巾之变,导致死伤千万的士大夫又该如何处理?
全部送去戍边都是轻的。
祢衡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道:“戍边好,戍边好。”
“没意见就好。”刘协点点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了,没了。”祢衡连连摇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不由得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天子,见天子也在看着他,眼中战意盎然,顿时心虚,再也不敢停留,匆匆下坡去了。
孔融看得清楚,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见过祢衡这么狼狈的。
也不对,两天前就见过一次。
“正平,天子怎么说?”
祢衡低着头入座。“天子说,曹操会去戍边,赎屠城之罪。”
孔融愣了片刻。“这样啊,倒也是个办法。只是……”
他沉吟着,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天子没有轻易的放过手握重兵的曹操,还能放过手中没兵的山东士大夫吗?
度田这事……势在必行啊。
果真如此的话,反对度田的张喜还怎么请谥?天子肯定不可能答应嘛。
孔融握着袖子里的传记文稿,有些头疼。
今天不该来。
但该来的总要来。
“孔令史,休息好了吗?陛下有请。”曹昂再次来到坡下,向孔融行了一礼。
祢衡低着头,不愿意与曹昂对视。
孔融无路可退,只得起身,跟着曹昂上了山坡,来到天子面前。
刘协端坐不动。
孔融只是太尉府的一个记室令史,还不足以受到天子礼敬。至于他圣人之后的身份,刘协也不怎么在意。
就算是孔子在世,他也不会当回事,更何况圣人之后。
圣人之后不做人的多了去了。
孔融感受到了天子的冷漠,神情尴尬。
等孔融行完礼,刘协语气淡淡地说道:“令史求见,是太尉府的事,还是个人的事?”
孔融再拜。“臣蒙陛下错爱,委以故司空张季礼传记一事,草成一稿,敢请陛下过目。”说着,将被汗水浸得半湿的文章递了过去。
刘协接过,没有急着打开,却盯着纸看了一会,眼皮一抬。
“听说司空过世之前,你见过他?”
“是。”
“在哪里?”
“彭城。”孔融犹豫了一下,又道:“彭城外。”
“说了些什么?”
孔融口中发苦。该来的都要来,想躲都躲不掉。
“臣责其疏忽,滞留城外,未能及时入城,鼓舞士气。”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刘协轻笑了一声,低头看向手中的文稿,沉默了片刻,又道:“听说令史少时,曾登李元礼龙门。”
“确有此事。”孔融心中不安。
“那你现在是龙,还是鱼?”刘协重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讽。“李元礼虽狂狷,终究还能披甲上马,守边有功。你才走了几里路,就累成这样,难怪与黄巾作战,要请刘玄德解围。”
孔融面红耳赤,血往上涌,一直忍着的火气也有些按捺不住,大声说道:“臣的确无能,愧对李元礼。只是陛下如此待臣,恐怕也非礼贤之道。”
刘协不禁莞尔。“怎么,你骂得张季礼,朕就骂不得你?”
“……”孔融顿时语塞。
党人之隙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儒家挂在嘴边的基本准则。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遵守。
但你骂人,就必须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