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也点头附和道:“季珪所言甚是,我也作如是想。”
崔琰又道:“荀氏英才辈出,先有神君,后有八龙。令昆仲俱有贤名,尚未大放光芒,子弟辈又有雏凤之声。荀氏不为党人魁首,还有谁堪当此重任?党人兴于李元礼,成于你荀氏,也是天意。”
相见恨晚
见崔琰说得郑重,荀谌倒不好敷衍,沉吟片刻后,拱手说道:“蒙季珪如此看重,真是受宠若惊。虽然力不能至,当心向往之。我颍川荀氏虽不是什么世家名族,却也是经学传家,略知君子之道,为士之责,不敢片刻有违。”
崔琰笑着点点头。
他相信荀谌说的话。
回到冀州之后,他了解过荀谌与袁绍交恶的原因。
这次来长安,他经过河东,虽然没和荀彧见面,却听到了不少荀彧施政的轶事,知道荀彧不是贪图富贵、见利忘义之人。
到长安之后,他又听说了一些与荀恽、荀文倩有关的事,清楚颍川荀氏固然有难得的机遇,却也受到天子有意无意的压制。除了帝王术之外,自然和荀氏不愿唯命是从有关。
抛开冀州人与汝颍人的利益之争,他愿意和荀谌、荀彧站在一起,共商大计。
与儒门相比,与所有的士大夫相比,冀州与汝颍系的矛盾并非无法解决。如果儒门失去独尊的地位,如果度田最终得以施行,冀州也好,汝颍也罢,都无法独善其身。
要想影响朝廷的决策,荀氏兄弟无疑最有条件。
得到了荀谌的承诺,崔琰随即说起了自己这几天的见闻。
到长安之后,他没有急着去见驾,而是在太学住了下来。
张喜去世已经大半年,为之请谥的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最后却不了了之。为此事专程赶到长安的孔融成了太学教习,闭口不谈此事。年轻气盛的祢衡则去了汉阳,成了汉阳太守杨修的宾客。
接着,周忠接任司空,绝口不提为张喜请谥的事。
周忠曾与张喜同朝,关系也非常不错。他不为张喜请谥,又岂能为曾兵戎相见的袁绍说话。
所以,崔琰一边派人送消息回去,请袁绍、审配耐心等待,一边在太学住了下来,准备参加年底的会议,并在会议上发声。
他是郑玄的弟子,又有一手精妙剑术,凭着这两项优势,他迅速在太学闯出了名声,每天访客不断。
有来讨论学问的,有来比试武艺的。
说到这里,荀谌想起唐夫人说过的颍川人,连忙问了一句。
他一开口,崔琰就笑了。“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姓徐,名庶,字元直,自称是颍川长社人。他的剑法很好,学问嘛,略有不足。”
荀谌不以为然。“他人在哪里?”
“他和天子身边的诸葛亮、庞统是好友,据说听他们的建议,去考讲武堂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在讲武堂学习。”
荀谌有些意外。他不认识徐庶,但颍川士子居然会去考讲武堂,在他看来就是个异类,就像荀攸是荀氏子弟中的异类一样。不过这不是坏事,关东不缺相才,却缺将才。有人去考讲武堂,将来在军中才有话语权。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同伴叫石韬,也是颍川人,就住在太学。不过他对经学似乎不太感兴趣,报考了农学堂。最近好像在参与编一部叫《齐民要术》的农书,整天忙得很,几乎看不到他。”
荀谌皱了皱眉。
他听得出崔琰语气中的调侃,也觉得石韬从事农学有点掉价。
虽说四民并列,天子也下诏强调四民皆士,可是士毕竟还是四民之首,不能与农工商等量齐观。石韬明明有机会为士,却要去研究什么农学,怨不得崔琰轻视。
一旁的毛玠听了,却很感兴趣,详细询问石韬的住处。
崔琰对石韬的事不太关心,说不出确切的地址。不过这也没关系,农学堂很好找,明天一问就知道了。
除非有特殊情况,石韬几乎都在农学堂。
说了几句闲话,崔琰把话题拉回正题,询问荀谌、毛玠对度田的看法。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三人的意见大体相同,都不赞成度田。
可是细品,又略有差别。
荀谌反对度田,是出于道义。他认为抑制兼并是必要的,但度田却不合适,属于急功好利,容易引起民变。
就他在河东的见闻来看,不度田也可以推行王道,把度田当成推行王道的必经之路,甚至是唯一途径,这是不可取的,有想当然的嫌疑。
毛玠大部分赞同荀谌的意见,并为河东的新政能够推行而欢欣。
他进一步阐述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补偿,度田与抢劫无异。以这种手段推行王道,和黄巾动乱以谋求太平一样,都不可取,也不可能成功。
崔琰的态度则比较直接。
均贫富听起来很好,实际上不可行。如果不问土地、财富是如何得来,一律均平,看似公平,其实是最大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