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呵呵地笑了。“你看,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忘不了你名士的作派。明明心里气得想杀人,脸上还要摆出一副虚怀若谷、从善如流的气度。正如你明明知道称了臣,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还是来了洛阳一样。”
袁绍脸上泛起潮红,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旁的袁谭连忙上前,正准备说话,却被袁绍摇手阻止。
“显思,你也好好听着。”
袁谭无奈,只得一面陪笑,一边派人去请医师。他看得出来,袁绍的情况很不对。
袁绍看向刘表。“你以为……跪在天子脚下……称臣,就能……既往不咎,长葆富贵?你想多了。他要做的……就是……就是打断你们这些读书人的骨头,让你们跪在他面前,甘为臣仆。天下,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不能和人分享,也不能和人共治。士大夫不行,宗室……更不行。”
袁绍挺起身,血红的眼睛盯着刘表,最后一字一句的嘶吼道。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
心理阴影
刘表面色灰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了袁绍的房间。
身后传来袁绍嘶哑的狂笑,充满轻蔑,就像清脆响亮的耳光,一下又一下地扇在他的脸上。
刘表非常挫败。
十年之前,他被风头正劲的袁绍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只能甘拜下风。
十年之后,他在病得只剩一口气的袁绍面前还是一败涂地,没有还手之力。
本以为可以一扫十年前的积怨,没想到却是自取其辱。
出了门,坐在马车上,他的心脏还是怦怦乱跳,心悸犹存。
刘琦匆匆和袁谭告别,追了出来。他正准备上车,刘表突然反应过来,抢先关上了车门,将他挡在车外。
刘琦愣了一下,随即收回脚,命人收起上车的踏步,自己翻身上马,陪在车侧。
车窗紧闭,车内一片死寂。
刘琦暗自一声叹息。
十年前在洛阳的时候,他已经年近弱冠,经常跟着刘表出席各种场合,对父辈之间的事并不陌生,自然也清楚刘表与袁绍之间的恩怨。
他们都是党人,却并非合作无间。
毫无疑问,袁绍是党人领袖,其他人都要配合袁绍的行动,听从袁绍的指挥,刘表也不例外。
对这一点,刘表一直心有不甘。只是袁绍势大,他只能忍着。
直到出任荆州刺史。
到了荆州,刘表终于可以独自行事,不用再听从袁绍或者什么人的命令。他可以配合袁绍行动,与孙坚、袁术作战,直到将袁术赶出南阳,但那不仅是为了策应袁绍,更是为了自己独占荆州。
他成功了。
十年光阴转瞬即过。如今袁绍兵败冀州,甚至成了袁术的阶下囚。刘表虽然也被迫放弃了荆州,比起袁绍来,终究要体面得多。
按理说,就算刘表不能压袁绍一头,至少也可能平起平坐的。
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在快要病死的袁绍面前,刘表还是没有还手之力。
这是为什么?
刘琦心中有点想法,只是有些飘忽不定,一时把握不定。
“笃笃。”马车壁响了两下。
刘琦正自出神,没有注意到。倒是一旁的刘琮听得清楚,连忙上前,凑过了车窗,轻声说道:“阿翁?”
“哗啦!”车窗打开,露出刘表还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他看了刘琮一眼,又看向犹自出神的刘琦,眉头一皱,使了个眼色。刘琮会意,回身扯了扯刘琦,示意他上前回话。
刘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踢马凑了过去,拱手施礼。
“你上次说,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随刘备入朝了?”
“是的。”
“他们兄弟见过面了吗?”
刘琦仔细想了想。“听刘备的意思,他们应该见过了。”
刘表点点头。“你去见刘备,约个时间,我们见一面。”他一声叹息。“当初他想入北军,曾来见过我。一晃十年没见,也不知道他是否变了模样。”
刘琦的嘴角抽了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躬身领命。
——
刘琦来到刘备的大营时,刘备正在练兵。
他没有站在将台上,而是身穿甲胄,走在将士之中,指导将士们操练。说到关键处,还取过兵器,亲自演示一番。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充满自信,举手投足间自有摄人气势。
他的部下士气很高,操练时的呼喝声整齐响亮,震耳欲聋。练习的动作刚劲有力,一丝不苟,杀气腾腾,仿佛身在战场。
刘琦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玄德兄,数日不见,你的部下越发精练了,不愧精锐之名。”
刘备微微一笑,举手示意,又叫过部曲将陈到,让他继续训练,自己则陪着刘琦向将台走去。
“贤弟,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