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荀谌赶往行在之前,给他送了消息,他现在就在等荀彧见驾后的结果。
对于张昭要在渤海试行德政,他倒是没收到消息。
最近他关注的重心是天子平定冀州后的人事安排,以及汝颍人的安置。
天子对汝颍人有所保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杨彪亲自赶来,微服私访上党,是杨彪的个人选择,还是天子授意,他不清楚。但杨彪要转他到渤海任职,协助张昭,他正中下怀。
如果不能秉持良知施政,就算官居二千石又能如何?
与其如此,不如去渤海做一个县令长。
钟繇没有问杨彪太多,迅速写好了奏表,请辞上党太守,请求调任渤海,由杨彪带到行在,面呈天子。
有杨彪从中斡旋,应该可以避免与天子发生直接冲突。
说完了自己的事,钟繇又向杨彪推荐了王粲。
王粲是山阳人,名臣王畅之孙,王谦之子,曾流寓荆州。
没等钟繇介绍完,杨彪就笑了。“我知道他,你让他来吧。”
钟繇哑然失笑,拍拍额头。“是我露怯了。司徒既是蔡伯喈故交,岂能不知仲宣之名。”
杨彪笑道:“是啊,当年他去拜访蔡伯喈,蔡伯喈倒履相迎时,我就在座。只可惜……”杨彪一声叹息。“王子师一意孤行,杀蔡伯喈,欲止谤书,却弄巧成拙,将来免不了要在青史上留下污点。”
钟繇有些诧异。“司徒,王子师虽有不是,终究是朝廷忠臣,护持天子有功。朝廷著史,难道不为贤者讳?”
杨彪瞅瞅钟繇。“元常,你在上党待得太久了。天子施政的要义,你是一点也没掌握啊。”
钟繇不以为然。“还请司徒指教。”
“其实就是四个字。”杨彪举起四根手指,一字一句地说道:“实事求是。”
——
庆功宴会过后,刘备、孙策率先告别天子,率部赶回青州、徐州,作战前准备。
紧接着,幽燕都护荀攸也率部北返幽州。
他带走了辛毗。
荀衍接受士孙瑞辟除,到北军担任射声长史。
最初他们还担心天子会反对,但刘协接到士孙瑞的上表后,痛快地答应了。
受到鼓励,更多的汝颍人寻求加入军中。光禄勋马腾突然成了最受欢迎的贵客,每天都有人请他赴宴,搞得马腾不胜其烦,干脆闭门谢客,谁请也不去。
见加入禁军的难度太大,前后左右四将军就成了目标,尤其是右将军董承。
董承来者不拒,一口气接收到十几个汝颍人。
汝颍人各谋出路的时候,冀州人也没闲着。
虽说审配、田丰自杀,张郃、高览等人皆被流放,但沮俊拜卿,沮授拜侍中,让冀州人长出一口气。那些与邺城之战没什么牵连的人纷纷谋求出仕,有的从军,有的加入冀州印坊之样的机构,更多的人则是加入太守府、县寺为吏。
这些消息通过不同的渠道,陆陆续续的传到了刘协耳中。
刘协一直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确认了天子并不反对之后,冀州人入仕的劲头更猛,冀州的人心也因此跟着迅速安定。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有少数人知道,冀州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巨变。是兴是衰,或许就在一线之间。
沮授就是其中一个。
拜为侍中之后,他因为对冀州形势的熟悉,很快就成了负责渤海事务的联络人。天子派他赶赴渤海,配合张昭,先查清楚渤海有多少耕地,有多少户口,有多少人想迁出,又能安置多少想迁入的人。
这是一个大工程,忙得沮授头晕脑胀。
沮授如此,主事的张昭就更不用说了。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不太难,只要文书发出,很快就有人来申请迁入。可是文书发出半个月后,迁出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申请迁入的也没几个。
张昭大惑不解,后来一问,才知道原委。
渤海的确可以给迁入的人安排土地,却无法安排他们宅院。
迁出的百姓腾出了土地,却没什么宅院可言。他们那些破屋,根本入不了世家、大族的眼。迁入渤海,且是宅院的损失就非同小可,没几个人能够痛下决心。
这让张昭很恼火。
难道德政的号召力就这么可怜,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张昭找到沮授,问沮授该怎么办。
沮授也有些惊讶。
当初宣布度田的时候,反对的声音那么大,如今渤海罢度田令,为什么响应的人如此之少?
宅院的损失虽然不小,可是与土地比起来,肯定还是土地更值钱啊。为什么有人宁愿被迫度田,也不愿意迁到渤海来?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沮授主动拜访了几家,打听他们不肯迁的原因。
结果让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