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韩遂的赞扬集中在治军。
以虎狼之师闻名的西凉军在韩遂的麾下不仅没有伤害百姓,反而成了铺桥修路的主力,每个秋汛还会上堤,保护一方平安,让百姓感激不尽。
对黄猗的赞扬则集中在能干。
很多人未必知道黄猗是讲武堂的第一届毕业生,曾随狼骑出征塞外。但他们都知道黄猗主持修的路又坚实又平坦,每个的维护费用也少,方便了无数人。
就连桥蕤对黄猗也是赞不绝口,与周忠一见面,就夸个不停。
周忠与桥蕤是老朋友。之前任豫州刺史时,两人就经常见面。如今桥蕤赋闲在家,一对双胞胎女儿却在天子、皇后身边,潜力无穷。他没有做官,在家开了几个作坊,过得很滋润。
“秋收将近,秋汛很重要,连抚军大将军都亲自上堤去了。”桥蕤笑眯眯地解释道:“我是闲人,奉命为周公接风,陪周公四处转转。”
周忠摆摆手。“别的地方就不用去了,陪我上堤看看吧。我是司空,水土之事本是我的职责,岂能过而不问。”
桥蕤大笑。“抚军大将军知道周公必然上堤,不过不用急,今天先在睢阳住一晚,明天去堤上看看。”不等周忠回答,桥蕤又低声说道:“有人想见你。”
周忠很诧异。“谁啊?”
“荀悦,刚从泰山回来。”桥蕤咂咂嘴。“好像受了打击,来睢阳半个月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周忠恍然,没有再坚持。
荀悦去泰山的事,他也有所听闻,与诸葛亮见面时,还特地确认过此事。如今荀悦从泰山归来,既不回家,又不去宛城,反倒滞留睢阳,多少有些古怪。
“先去印坊看看吧。”周忠说道。
桥蕤笑道:“知道周公关心教化事,接风宴就在印坊。”
——
睢阳印坊规模并不大,至少不如冀州的几个印坊规模大,但运作极佳,井井有条,印出来的书籍清晰典雅,就算是以普通百姓为对象的历书、农书也颇有质感。
周忠原本觉得冀州印坊已经不错,看了睢阳印坊后,觉得还有些差距的。
甄贵人很精明,比起袁权来,终究还是缺了一些大家气度。
站在印坊中,周忠很满意。“公路虽无赖,有这样的女儿、女婿,也足以自雄了。”
袁权取过一册装帧精美的画卷,双手递给周忠。“这是家父主持的洛阳图卷的第四卷,还请周公过目指正。”
周忠接过画卷,哈哈一笑,却没有看,转手递给了随行的子弟。
“我虽然还没看过这第四卷,但仅凭第一卷、第二卷,公路就可以名垂青史了。”周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欢声笑语化作一声叹息。“只是可惜了刘景升。”
袁权笑道:“家父的确算不上良医,空有救人之心,没有治病之能。”
桥蕤一看话风不对,连忙打岔。“刘景升瑕不掩瑜,得天子定谥,也算是死有哀荣。”
周忠苦笑,也只得顺着桥蕤的话题转了开去。
说到底,最后的评价权还在天子。天子为刘表定谥,虽然不是什么美谥,却也说得过去了。
乱世之中,有几个能一尘不染,全身而退。
刘表有功有过,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善终了。
他耿耿于怀的只是袁术一意乱来,主动迎合天子,生生气死了刘表。
本是同道,奈何内斗至此。
这袁术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切都毁于内讧。每每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都很低落。
周忠打起精神,参观了印坊,又参加了热闹的接风宴。
桥蕤请来了不少当地的世家,以及游历至此的名士,其中就包括荀悦。
荀悦本来闭门谢客,听说司空周忠至此,即将赴行在朝请,便欣然接受了邀请。他在席间没说什么话,只是不说话。宴后,与周忠进了后堂,煮上茶,两人对坐,才真正敞开了心扉,向周忠讲述了自己的苦恼。
最让他苦恼的事有两件:
一是他登上了泰山,亲身体验了山上比山下冷,却找不到答案。
更让他难受的是,当他初到山下,向挑夫们询问此事时,挑夫们看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戏谑,仿佛在说,又来了一个傻子。
因为对挑夫们来说,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让他身为读书人的自尊受到了重创。
二是所谓的孔子登泰山处并不在泰山之巅,甚至不在山腰,而是山脚下。
东山登临处则四面皆山,登上东山也看不到鲁国。
什么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根本就是胡扯。
如果这么简单,只要去一趟就可以证伪的事堂而皇之的传承了几百年,却无人指出,那儒门的记载还有多少是真实可信的?
是所有人都孤陋寡闻,不愿实证,还是早就有人知道,却将错就错,装作不知道?
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