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充血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了韩玄身后的桓阶身上。他一咬牙,不顾贾诩的暗示,上前一步,凑到刘协身后,恨声说道:“陛下,韩玄向来温顺,今天一反常态,必是有人背后蛊惑。”
刘协微微侧头,斜睨了张济一眼。“他说的这些,属实么?”
张济一怔,瞪圆了眼睛,抬手摸摸嘴,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韩玄双膝跪倒,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双手高高举起。“陛下,所有案件的名录在此。但有一件冤枉了骠骑将军,臣愿受反坐之罪。”
功曹桓阶
刘协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韩玄手中的纸卷,展开扫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长沙人的霸蛮超出了他的估计。他们不仅不给张济、黄祖面子,也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直接告起了御状,而且是他一直倚重的西凉军。
如果考虑到不久之前,他还将张济部下中的精锐授予军爵,留在军中任教,那就更讽刺了。
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不快之余,他又有些庆幸。
亏得自己一时兴起,来了长沙,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张济有那么多黑料。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而是贾诩的建议。
想到此,刘协用眼角的余光瞅了贾诩一眼,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不出所料,贾诩永远是那么云淡风清,仿佛没什么能让他动容。
刘协略作思索,叫了一声。“太尉?”
贾诩应声施礼。“臣在。”
“既然是军纪的事,你太尉府难辞其咎,派人认真调查一下,公正处理,给长沙百姓一个交待。若有冤枉之处,也要还骠骑将军、丁军师和黄将军一个清白。”
“唯。”
刘协又转向神情有些不安的韩玄,面带微笑。“公平起见,你也安排两个人协助太尉彻查。”
韩玄松了一口气,躬身领命。
韩玄身后的桓阶却皱了皱眉,有些不安。
刘协想了想,又道:“请司空府也安排两个人来吧。毕竟司法、监察是他们的本职。”
贾诩说道:“陛下言之有理,臣赞同。最好是能让司空亲自来一趟。毕竟……”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张济。“这事涉及骠骑将军和百余将士,由司空亲自出面,方显慎重。”
张济的脸瞬间煞白。
他太清楚周忠对他的态度了,让周忠来查这个案子,他岂不是跳进洞庭湖也洗不清了。
桓阶的脸色也变了,身形微动,却又硬生生停住,只有衣袖轻轻晃了晃。
刘协点头,示意身边的散骑记下诏书,立刻发出。
时间不长,一艘快船驶离岸边,向北飞驰而去。
来迎驾的众人面面相觑。
在岸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天子刚到长沙,还没下船,就有诏书发出。
在船上的人则惊骇于天子的果决,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推脱、回护,直接了当的下诏,由太尉、司空二府联席彻查。
“现在可以下船了吗,韩府君?”刘协面带浅笑,淡淡地问道。
韩玄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走在前面。
“陛下请。”
——
下了船,与在岸上等候的人相见,稍作寒喧后,重新上车,进长沙城。
张济心乱如麻,趁着同车的机会,向贾诩问计。
贾诩看着汗如浆出,连领口都湿了的张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担心什么?”
张济苦笑。“文和,我能不担心吗?那些可都是我的部下,真要查出什么事……”
“真要查出什么事?”贾诩反问道:“他们冤枉你吗?”
“呃……”张济咽了口唾沫,干笑道:“大部分属实。”
贾诩点点头。“既然属实,那就去查,查实一件处理一件,也算是清除害群之马,别让他们拖累了所有的西凉人。天子教化这么多年,还有人骚扰地方百姓,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张济没敢再说什么,神情却依旧纠结。
军纪败坏,和他有着脱不清的干系。贾诩可以置身事外,他却做不到如此从容。
贾诩看在眼里,只得又提醒了他一句。“你已经解甲,就算天子降罪,不过是罚俸削户而已,不用太担心。”
张济如释重负,又不太敢相信。“仅此而已?”
贾诩笑笑。“你信不过我吗?”
张济咧着嘴笑了,亲昵的抚着贾诩的背。“文和,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若不是你,我岂有今日,西凉人又岂有今日。我只是……”见贾诩脸色不善,他连忙缩回了手,讪讪笑道:“我只是觉得愧对你,愧对陛下。”
“你的确应该惭愧。”贾诩幽幽说道:“不过你就是个粗人,本职在作战,不在教化,就算有什么问题,你也不是主要责任人。”
张济眨了眨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嘴角抽了抽,想笑又没敢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