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副统领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反过来说,万一他自持武艺大开杀戒,杀伤了禁军将士,双方岂不是彻底结下死仇,将来如何坐得稳副统领之位?
红衣卫们嘴里发苦,对方人多势大,这种时候,希望这位高傲冷硬的秋大人,可变通圆滑些吧。
秋朗并不能听见红衣卫们的心声,他只是慢慢按上剑柄,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眼前充满敌意的人群。
那柄标志性的漆黑长剑,寒光四溢,光是看着就叫人心底冰凉。
千军万马他都不怕,岂会向这群乌合之众低头?
但是……
他左手还握着那本士兵名册——皇帝吩咐的事情,他还没做完呢。
平生头一次,秋朗感到一丝踌躇。
徐都统上前一步,声音嗡嗡如同洪钟:“秋副统领,我等尊称你一声统领,但并不代表我们禁军会容忍你随意践踏欺辱!”
“我等都是抗击燕然、守卫京城的功臣,听闻陛下在俘虏营中,亲自曾赦免了那些本该砍头的降兵。”
“还亲口称赞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勇士,试问,难道陛下派你来,是来杀我们这些功臣和勇士的吗?”
徐都统正义凛然的一番话,立刻赢得了身后士兵们的齐声喝彩。
“降兵尚且被饶恕,如今不过只是一些士兵没赶得及集合的小事,用得着揪着不放?我们的功过,自有陛下和朝廷定夺,轮不到你决定。”
“秋副统领,依末将看,劝你还是立刻将我的同僚们放了,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秋朗冷笑一声,握紧了剑柄。他本就沉默,更不屑做口舌之争,与这种小人诡辩。
见到他的态度,徐都统和一众军官们顿时紧张起来。
徐都统深吸一口气:“看来,末将只好得罪了……”
就在双方即将拔刀相向之际,远远的,传来一声太监的唱喏:“陛下驾到——”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高大华丽的华盖仪仗之下,青年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冠冕博带,身姿挺拔,在灼灼日光中尤为显眼。
萧青冥在众臣拥簇下由远而近,看着众人伏跪口呼万岁,秋朗也默默矮身半跪,见到他来,便自然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
萧青冥身量本就高挑,俯视人群时,一动不动负手而立,于无声中自有一股山峙渊渟的威势。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平身。”
他语态从容且平和,仿佛这近乎哗变的偌大一场冲突,和对他权威的挑衅,也不足以令他皱一皱眉头。
徐都统谢恩起身,小心抬眼看去的目光,同萧青冥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的一瞬,方才那股依仗人多势众节节攀升的气场,突然就凭白矮了一节似的。
他心中定了定神,再次细数己方拥有的筹码,顿时又壮起了胆子。
自己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势力盘根错节的一大群利益共同体,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硬撼。
徐都统平静下来,鼓起勇气看向皇帝,沉声开口,:“启禀陛下,我等有一疑惑,正要询问秋副统领。”
“哦?”
他决定先声夺人:“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我们这些功臣?陛下在战前说的话,可否还算数?”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重,众人屏息敛气,四周寂静无声。
禁军所有军官和士兵们,还有新招的预备营幽州兵们,都紧张地看着萧青冥。
陆知藏在人群中,仰着头伸直脖子,透过人群缝隙,眯着眼睛盯着他。
秋朗抿直唇线,沉默的目光同样一瞬不瞬地注视他。
喻行舟和一众文臣武将,心中转过千般念头,也都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其实眼下这种情况,最优的选择莫过于牺牲秋朗,即便不杀,最不济也该降职,适当安抚禁军情绪。
所有人心中都在猜测,事态棘手至此,皇帝会站在谁那边呢?
是力保心腹爱将,还是顺势而为,笼络禁军人心?
喻行舟脸上没有丝毫不安和焦虑,他以一种饱含期待的目光,凝望着萧青冥的侧脸。
不知从何时起,他那颗早已失望到绝望的心,又隐隐重新跳动起来。
越是这种时候,内心便越会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他的陛下,这次是否还能继续带来惊喜呢?
半晌,众人有如实质的目光中,萧青冥倏尔笑了。
作者有话说:
萧:呵,天真:)
军中扬威
禁军大营的空地广场上, 越来越多军官和士兵们闻讯聚集而来。不消片刻,皇帝亲临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朝野和皇宫。
广场上的人群隐隐分成了四波, 气势最凶的,是以徐都统等老资格禁军军官为首的禁军。
他们身后黑压压跟着上千士兵, 大多都曾在燕然军围城中,跟敌人城头血战,立下汗马功劳。
其次是人数最多的, 以幽州俘虏兵为主新招募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