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宇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是,毕竟有惊无险嘛……况且,在你出现之前,他本就要放我离开了……」
尧舜宇小声说道,偷偷擡眸,对上夏商舟不可置信到愤怒的眼神,不禁一凝。
──糟糕,又惹他生气了……
小仓鼠十分紧张,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为那走投无路的可怜父亲说几句话了,想到这儿,他深吸一口气,勇敢对上夏商舟越发森冷的眼眸。
「总经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追究?我真的没事……」
话音未落,夏商舟猛然坐起身,擡手打断他的话:「没事你会作噩梦?没事你脚伤怎么来的?」
低沉嗓音里蕴含着雷声隆隆,尧舜宇所剩无几的勇气也没了,只能垂下眼睛。
「我的脚伤是意外……」他小声辩解。
见他嘴硬,夏商舟简直要气炸,积累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不要骗我说你当时不害怕!」
夏商舟忽然失控,狂躁的吼声把尧舜宇吓了一跳,他愕然盯着气到额爆青筋的男人,居然在那双怒气冲天的眼睛里,捕捉到强烈的惶恐。
两人对视良久,夏商舟喘了几口气,率先别开视线,看似脱力地靠上床头。
「……我知道那种孤立无援的感受……陌生的空间、陌生的气味,无论怎么哭喊,都不会有人过来,只能待在黑暗中……」
此话一出,尧舜宇更震惊了,他看着眼神明显暗沉下来的夏商舟,半晌说不出话。
他想起在废弃工厂里夏商舟那陷入狂暴状态的模样,终于明白了──那张牙舞爪的怒意,其实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最深层的恐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夏商舟不想说的,毕竟在组织语言的同时,脑海便会闪回这辈子绝不要再次经历的场景。他知道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他的身分也不被允许示弱,或许是连日的疲惫,也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武装许久的城墙终于破防了。
他看着被面深灰色的皱褶,宛若温柔的海浪,一波波侵蚀他的丢盔卸甲。
──八岁那年,刚下课的夏商舟坐上接送的车,但那天的司机很眼生,车内也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小小年纪的他没有多疑,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岂料陷入深深的睡眠。
待他清醒时,眼前一片黑,嘴也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还被牢牢绑在椅子上。负责看管他的应该是个女性,浓烈的脂粉香、高跟鞋叩在地面的声响,是夏商舟唯一的感知。
不知是在观察他的身体情况,还是单纯戏弄他,女人尖利的指甲经常在他身上游移,他惊慌抖颤,但那恶作剧似的指尖从来没有停止过,仿佛在嘲弄他,恐惧的眼泪、害怕的尖叫,全都无济于事,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来救他。
夏商舟在无边的黑暗里开启了漫长的等待,房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脂粉香跟鞋跟的清脆声响,宛若死亡将至的讯号。
在他努力说服自己就是深陷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时,警方强行攻坚救了他。罩在脸上的黑布终于取下,重见光明的他被刺目的光线扎得眼花,他被警察抱在怀里冲出现场,随着几声枪响,持械抵抗的歹徒似乎被击毙了。
虚弱的夏商舟俯在女警肩上疲累地擡眼,在一片昏花的视野里,只看到一只卧在血泊里的手臂。
女人白皙颀长的指尖,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宛如一根鲜红的刺,粗暴地扎进他的眼里。
回忆至此,夏商舟看见自己搁在被面的手指抖颤不已,像是要稳住情绪,只好用另一只手狠狠压上。
「我经历过,那种恐惧是忘不了的。」他试图稳住嗓音,但声音抖得明显:「──从那天起,我就对女性香水的味道特别敏感,只要一闻到那复杂的气味,我就想吐。」
夏商舟的声音颤巍巍的,完全不复平时高冷霸道的强势,在尧舜宇此刻的眼中,这眉目低垂、脸色苍白的家伙,只是个被童年梦魇纠缠得无处可逃的可怜孩子。
他含糊想起,上班第一天夏商舟揪着他的领带凑近嗅闻,面无表情地交代他身上不许有香味。他当时以为是老板有过敏性鼻炎或是嗅觉挑剔,谁料竟然是这种原因。
但尧舜宇转念一想,除他之外,秘书室都是姐姐,特别是fia,每天花枝招展的,连香水都不重样;还有那些相亲对象……
困惑之际,夏商舟像是听见他心里的疑问,轻声说:「我获救之后,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辅导,但没什么用。」像是想到什么荒唐的事情,夏商舟拧眉嗤笑,「──因为那个心理咨询师的香水味更恶心,所以我宁可装没事,也不要再去那个诊间了。」
──什么呀,你也太任性了吧……
看着夏商舟勉为其难的笑,他有些生气,但心疼的成分更高。
你怎么不说呀,说你讨厌香水味,讨厌相亲,为什么要忍耐……尧舜宇心里碎念,但想到夏商舟近乎一丝不茍的生活习惯及端正严肃的站姿,他早明白的不是吗,这男人根本没有出错的机会,更没有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