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太子刚跨出门槛,身前人的步子忽地一顿,李福安急忙住了脚步,抬头看去,只见那位太子爷正回头盯着房中的书案看。
光线从门外照进来,打在他如玉般精雕细琢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流淌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李福安还来不及细究太子那眼中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就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点了点,微一沉吟,突然吩咐了一句,“将这书案重新换一张。”
李福安:……
东宫年前才翻新过。
太子历来虽然讲究,却不是奢靡之人,这屋里的陈设皆是年前换上的全新的,没用多久好端端地怎的又要换了?
李福安心里头疑惑,面上却不显,只低眉顺眼回了声“是”。
“还有地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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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怜从东宫回来,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抱膝坐在火盆边,连打了几个喷嚏,才算缓了过来。
没想到早春的清晨这般寒冷,亏她今日还为了能在他面前漂亮一些,穿了自己那身儿被他夸过的薄衫,谁想到人家压根儿就不愿意出来见她。
外面冷风吹得簌簌直响,她心里也难过得要命。
晏温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结果他转头就将她封为公主。
那段时间,他对她虽然还如同从前那般温柔和煦,可她还是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些许疏离。
她也想过那便算了,他将她带回来,给了她世间最好的生活,她又怎能对他生出那种不堪的想法。
可前几日她课业上有一句话不是很懂,想去问他,却意外听到他在同皇后说待她过几个月及笄后,便给她许一门亲事。
沈若怜当时就蒙了。
直到听到要给她议亲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她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她会出宫,会很久都不能再见他一面,她还要同另一个陌生男人过日子。
她不想离开他,更不想要别的男人,所以才有了三日前自己冲动之下干出的那件荒唐事。
沈若怜想着那日自己勾勾搭搭的样子,再没了当日的一腔勇气,只剩下尴尬。
她把脸埋进肘弯里,脚趾在绣鞋里蜷着,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想着他从那日后就对她避而不见,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忽然,沈若怜猛地抬起头,想起一件事来。
她顾不及多想,跑到床头的柜子中翻找了一通,拿起寻出来的两个荷包,来不及松口气,穿好衣裳便匆匆出了门。
若是有正事找他,想来他定会见她的吧。
沈若怜紧紧握着荷包,一路匆匆朝晏温上下朝必经的西华门走去。
她知道他的太子妃定要端庄贤惠,最好还能对他有所助益。
端庄贤惠她来不及了,沈若怜紧了紧手里的荷包,忽然有些庆幸地想,对他有所助益她还是能做到的。
这般想着的时候,她的身形已经穿过垂花门。
前面便是御花园,过了御花园就到了西华门。
沈若怜不确定今早他到底有没有去上朝,只能加快步子,打算去那里守着。
她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这次见晏温定要矜持些,不能再做蠢事,最好能再端庄稳重些。
正这般想着,沈若怜无意间一抬头,猛地顿住了脚步,手里的两个荷包“吧嗒”掉在了地上。
沈若怜怔愣地盯着御花园的某处,原本因为疾走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一瞬间血色尽褪。
在一群花草掩映之间,她看到她的太子哥哥同孙小姐搂抱在了一起。
孙小姐的双臂环在他的腰间,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而他的手亦搭在孙小姐的肩头。
两人离她有些远,沈若怜看不真切他们的表情,但远远瞧着确像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
孙婧初是内阁首辅的嫡孙女,也是晏温真正的青梅竹马,甚至早在她刚被他带回来的时候,孙小姐就已经同他在上书房一道念了几年学了。
她记得自己刚被晏温带去上书房的时候,胆小怯懦,还是孙小姐牵着她的手,笑着同其他几位皇子、公子说:
“这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往后你们可得多照拂着些”。
而那几个年龄大些的皇子和公子哥儿,似乎早已经默认孙婧初同太子殿下之间有什么,一个个笑着调侃孙婧初“谨遵嫂夫人之命”。
孙婧初面颊微红,捂着帕子笑骂,即使佯装生气,也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
而她扯着手指唯唯诺诺站在那里,拘谨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同他们十分格格不入。
沈若怜忽然记起,晏温曾隐晦地提起过,孙婧初温雅端方,且出身清流世家,堪为太子妃。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连带着三日前那场厚脸皮的勾搭,都成了最最不堪的笑话。
他是一国储君,矜贵的高岭之花,就应当配那白莲一般气度圣洁的孙小姐。
而她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