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怀希望地嫁过去,可我的夫君,对我没有半分怜惜,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的面子。朝颜妹子,其实,洞房那夜,我便知道,就算在这个虚妄的世界里,你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杨松。因为杨松在洞房那夜,可是狠狠地羞辱了我一番。而我知道他会是我此生最后的依靠,我没有办法,只能做小伏低,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松郎,是松郎……可他没有你的温柔、体贴,他不会关心我饿不饿,他们杨家,只关心脸面。”淑娘说到此处,自嘲一笑。
“可他根本不是我的依靠,嫁了人,又能怎么样呢?”淑娘又说,“他逃一般地离开了这个家,从此再没回来。可我遇到事情,却只能找他。我给他写信,将我的处境告诉他,可他却置之不理,任我自生自灭。他们杨家还都把我当小孩儿耍弄,信使来了也不告诉我,还当我不知情。可我却只能装傻,每日在人多的地方站着,用这蠢笨的方法来自保!直到他给我写了休书……呵,我未尝不想离开这个家,可我离开了,我还能去哪呢?这村里,张家人多,杨家势大,我若是被夫家所弃,又没有娘家,该如何自处?就算我走,我又能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淑娘说到此处,哽咽了几分,却又说道:“我只能自欺欺人,骗自己,是他有事回不来,是他没有收到信。那夜,我冒着雨,拿着我这么多年忍着恶心才攒下来的、那些我公公写给我的酸诗……我要去找信使,我要把这些都寄给他看,让他回来为我主持公道!可是我,走到码头时,便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送信并不难,路途也并不远,可我就是被困住了,我走不了、逃不掉,没人来救我,也没人能救我……”
“淑姐姐……”
“朝颜妹子,”淑娘又强笑着,“我此生已然如此,而今多半也是命不久矣。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报恩,委屈自己。当日撑伞于我而言,只是无心之举。我之困境,已然无解。”
“淑姐姐,”朝颜又忙道,“我是心甘情愿。”她望着她的眼睛,那眼里干净的很。
“好吧,好吧,”淑娘说,“反正,今生已然如此,我放弃了,认命了。如今,只盼来生了。”她说着,终究还是不忍,又微微侧头对朝颜道:“朝颜妹子,你真的不必想着报恩的事了,人世间的俗务会拖累你。你不知道,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只是一朵无知无觉的花,该多好。那样,我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朝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更用力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淑娘闭了眼,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多谢,”淑娘喃喃说,“还是要多谢你,陪了我这些日子。”
“淑姐姐,”她的眼泪被朝颜擦去,“以后不必怕,有我在。”朝颜的声音开始没来由地轻微发颤:“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淑娘只是轻笑,并没有说话。
“淑姐姐。”朝颜又开了口,却犹豫了一番,并没有说什么。
“嗯?”淑娘轻轻问了一声,又睁开眼来。
“没什么,淑姐姐。”朝颜道。
“嗯,好。”淑娘说着,颇有几分敷衍的意思。她倚在床架上,闭上了眼睛。一夜未眠,她实在是困倦的很。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可以一睡不起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结束所有荒诞的梦,忘记所有真实的痛苦,无牵无挂,了此残生。
只是,或许是因为她一心想要摆脱清醒的痛苦,她睡得实在是太沉了。在她逐渐沉入黑暗时,她并没有察觉到背后的那个拥抱随着时间地流逝,在一点一点变轻、变淡……
“淑姐姐,”她拥着她,努力用最后的力气说着,“我会……尽力的……”
“癸娘,”崔灵仪看着身形逐渐消散、且逐渐融入淑娘身躯的朝颜,不禁叫了一声,指着朝颜,问着癸娘,“发生何事了,这……”
癸娘轻轻叹了口气:“在淑娘死去时,便已如此了。”她说着,一步一步挪上前去,轻轻抚上了淑娘的头发:“崔姑娘,这一场梦,该醒了。”说着,她回过头去,又向崔灵仪伸出了手:“黄粱一梦终有尽时,该回到现实,去看看一切最后的结局。或许,那也是你我走出这过去的关键。”
崔灵仪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走上前去,握住了癸娘向她伸出的手。只见癸娘微微一笑,再一闭眼,崔灵仪顿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两人又回到了淑娘殒命的那林子里。
又是一个黄昏。崔灵仪望着淑娘埋骨之处,刚想开口问癸娘,却忽然听到一声响动,循声望去,果然是从淑娘殒命之地传来的声音。只见那里的土地逐渐翻腾起来,崔灵仪还没反应过来,忽听一声巨响,竟有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破开了厚实的土壤,从泥土里挣扎着伸出,又抓住了一旁粗壮的树根,扶着树根,站了起来……
“淑娘……”崔灵仪望着那瘦弱的身影,震惊不已,她又看向癸娘,“这,她……不,不对……这是……”
只听癸娘悠悠开口:“在淑娘殒命之时,朝颜不顾一切,一心救她。拼尽全力间,竟将自己的修行灵根尽数移植进淑娘的体内。灵根是她修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