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崔灵仪否认着,也在这竹筏前头坐了下来。如今顺水流着,根本不需要她撑篙行舟。
她的确是心情不好。她在扬州打听了许久,都没能打听到姜惜容的下落。唯一痛快一点的是,离开扬州前,她去将许妙儿名单上能找到的人都狠狠暴揍了一通,有时她忍不住下手重了点,被打的人当场便没了命。从扬州城出来后,她们又在附近打听了一个多月,却根本没打听到姜惜容的行踪。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便又断了。
无法,她们只得再度出发,去周边碰碰运气。而崔灵仪也从刚知晓姜惜容消息时的欢欣,便成了如今的苦闷。
想着,崔灵仪又摸出了她的玉佩来,看着这玉佩上的星宿图出神。
“又在看玉佩吗?”癸娘忽然开口问道。
崔灵仪回头看去,只见癸娘正垂着眼,神情似乎带了些许无奈。她猜到了癸娘要说什么,不由得自嘲一笑,又只在手里把玩着那玉佩。
“我知道,这东西没用,是骗钱的,”崔灵仪说,“当年,我一出生,他们便给我算了命,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爹娘一开始也不信,直到我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他们才四处找人,为我求来了这玉佩,说是可压住我这克星的命。可这么多年了,这玉佩似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身边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了。”
崔灵仪说着,又含笑看向癸娘,问道:“如今,也只有你在我身边了。”波光粼粼,几只白鸟掠过水面,欢快地叫着。而癸娘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崔灵仪看着阳光下的癸娘,不觉微微出了一回神,又悄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癸娘,”崔灵仪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知道,你肯定是算过我的命的。难道,我当真是天煞孤星吗?”
癸娘闭了眼,轻轻摩挲着她的木杖。“算过,”癸娘如实说道,“卜算结果说,你命里……一生孤独。可我如今大不从前,未曾算得太明白。”
崔灵仪闻言,把玩玉佩的手不由得一顿,又不动声色地将这玉佩收入了怀中。“这次,可是你算错了,”崔灵仪笑着,回头看向癸娘,“我是一定不会一生孤独的。”
癸娘也笑了:“我本就许久未曾卜算,又灵力衰微,或许,是我错了吧。”
崔灵仪笑得更大声了些,她看着阳光下的癸娘,忽然心中一动,不觉敛了笑容。“癸娘,”她说,“我总觉得,我与你很有缘。”
“哦?”癸娘只轻轻应了一声。
“嗯。”崔灵仪也不再多说,只是悄悄望着癸娘。和煦阳光下的癸娘是如此美丽,让人根本移不开眼来。而崔灵仪也可在阳光下大胆地欣赏着癸娘的容貌,她知道,癸娘眼盲,她是看不到自己的这些举动的。
想着,崔灵仪又怅然起来:癸娘看不到的,有何止这些呢?
若是癸娘也能看到便好了。癸娘的眼睛,其实生得很漂亮。她想看到癸娘用这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她……不,也不必注视,只要能看看她便好。她已经很久未曾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放在眼里了。癸娘是她如今唯一的朋友,若真有这个人的话,她希望,会是癸娘。
毕竟两人已是过命的交情。
只可惜,癸娘要么双目无神,要么眼中尽是诡异的黑瞳。她眼里只看得到鬼神,和所谓的灵气,从没有她这个具体的人。
“罢了,”崔灵仪心想,“这未尝不是一种孤独。”只要她将癸娘视作朋友便好,癸娘心中如何看她,又与她何干呢?
“我们,走到哪里了?”癸娘又问。
“不知,”崔灵仪看着两岸青绿树影倒映在水中,又望向了天边的霭霭白云,“大约昨夜亥时做好了这竹筏,如今已是巳时。走了这么久,岸边却未见人烟,也不知是不是走偏了。按理说,淮南繁华胜处,不该如此的。”
东风吹来些梨花碎瓣,洋洋洒洒地落在小河面上,缀在这竹筏上。崔灵仪回头看去,只见癸娘的额发间也挂了这么一朵小白花。她不由得一笑,起身走了过去,又蹲了下来,将她发间的小白花摘掉,拈在手里。
“癸娘,”她笑着说,“我们一会儿上岸吧?”
“好呀,”癸娘轻轻吸了吸鼻子,“这附近,应该有人家了。”
“好。”崔灵仪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梨花瓣轻轻放在了水面上,看着那花瓣顺水漂走,便又走到竹筏头,撑起了竹篙。
“唉,”崔灵仪看着这竹筏,叹了口气,“可惜了。”她昨天砍了一天竹子才做成这竹筏,如今只用了一夜,便要舍掉了。
“也不算可惜,”癸娘笑道,“能陪你这一段路,也是缘分。缘分,终有尽时。”
崔灵仪听了这话,只握着手里竹篙,狠狠在水中划了一下,又看向远方。“这便不好说了,”崔灵仪笑道,“若没有我,便也没有这竹筏。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再做一个竹筏。只要我还记得怎么做,这缘分便没有尽。”
崔灵仪说着,话多起来,一边撑篙,一边笑道:“我会的东西还很多呢,该学的、不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