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喜欢跟着韩五娘读书。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她认真讲课,她心里只会觉得一片安宁。甚至有时候,她自己都会不自觉地看着韩五娘出神。
书里的世界,很是动人。那些大胆而热烈的表白,那些小心又婉转的思念,还有那些不加掩饰直宣于口的痛苦,都是动人的。陈阿鹊所能见到的不再只是自家院墙里的尺寸之地,还有书里无数具体的人所构成的最广大的天地,这些,都分外动人。
而读书时的韩五娘,最是美丽动人。她在认真思索时会微微蹙眉,在陈阿鹊犯傻时无奈轻笑,被陈阿鹊故意打趣时又会略显慌乱地强装镇定……每一个举动,在陈阿鹊眼中,都是可爱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陈阿鹊依旧每日来跟着韩五娘读书,韩五娘也依旧悉心教导。转眼间,便从春天到了秋天,不知不觉,竟然已是重阳了。
重阳之日,自然是要登高的。润州城外有不少小山丘,逢此佳节,城里的人都相约结伴去登高游玩。为此,韩五娘给陈阿鹊放了一天的假,陈阿鹊也得以随着父母家人出城游玩。为此,她穿了一身新衣,红衫蓝裙,明艳异常,光彩动人。但因为不能去韩府读书,她难免蔫蔫的,无精打采。
登高游玩算什么,她如今只想坐在韩五娘面前,听她讲诗三百。一旁的陈阿枝意识到姐姐的情绪低迷,不由得开口笑问道:“长姐,怎么不开心?”
“没什么,”陈阿鹊说,“就是困。”
“好容易出来玩一次,总要打起精神来,”陈阿枝倒是十分兴奋,“长姐,我听说,今日有许多富家公子也会去游玩。他们叫什么、什么雅集……哎呀,我也不懂。但应该,挺有意思的。”
“没兴趣。”陈阿鹊叹了口气,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母亲在此时悠悠开了口:“你这孩子,也得为自己打算。”
陈阿鹊是明白母亲话中之意的,但她并没有回应,只打了个哈欠,又挠了挠头。她并不想考虑这些事,如今,她只想跟着韩五娘安心读书。
母亲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一路无话。好容易到了郊外,陈阿鹊终于得以下车换换空气。今日来登高爬山的人尤其多,抬眼望去,已有不少人登上了最高处,山下还有人带了食盒,要在这山野间用餐。此处风景不错,红枫飘落在石土上,石下溪水潺潺,山间还有几个亭子,供游人驻足赏玩。
看着这美景,陈阿鹊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她暂时抛下了所有的不愉快,只带着陈阿枝奔向了那半红半绿的山峰。好容易出来一趟,是该放松一下。
可没走了几步路,陈阿枝却又扯住了她的袖子。“长姐,那边亭子里人多,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她说。
“你呀,就是爱凑热闹,”陈阿鹊说,“你也该多读读书的。可惜我平日里要教你读书,你又不学。”陈阿鹊说着,也向那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群人正围在那亭子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陈阿枝讪讪一笑,又在口头承诺着:“回去就学!”她说着,又撒娇道:“长姐,我们去看看嘛!”
陈阿鹊拗不过她,只得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着父母喊了一句,指了指那亭子的方向,方才跟着陈阿枝过去。两人半跑半走着到了那亭子跟前,好容易挤了进去,却只见这乌泱泱的人堆里,正有两位公子在对弈。
好巧不巧,这两人,陈阿鹊都见过。一个是上元灯会那夜姓张的公子,另一个,单看背影她便知道,是韩五娘。
陈阿鹊愣了愣,又连忙看向陈阿枝,咬牙切齿地道:“你故意的!”
陈阿枝尴尬地笑了笑,却又在她面前装可怜,低声解释道:“好姐姐,那日之后,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那公子是州学里张学正的次子,叫张铉。听说张学正家教甚严,这张公子也颇有学识,是这润州城里有名的才子。但这张公子和他那古板的父亲不同,他行为更加不羁些。长姐,你夜夜都看那燕子花灯,如今,我总算可以带你来亲眼看看他了。”
“你!”陈阿鹊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谁说我想见他了?”可她如今气归气,却也不能走,因为韩五娘还在这里。
陈阿枝见姐姐生气,且不像是害羞的娇嗔,也着实吓了一跳。“长姐,”她有些愣,小声说着,“我以为,你心悦于他。不然,你为何每夜都要去看那花灯呢?”
“呦,是这位姑娘啊。”两人正说着话,张铉一抬头,便看见了陈阿鹊。他捏着黑子,看着陈阿鹊,笑了。
韩五娘闻言,也回头看过去,她看见陈阿鹊立在那里,手里的白子不禁微微颤了一下,眼底也流露出一些慌乱和惊讶。但她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若是不细看,还以为她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张铉却笑了:“韩三郎,怎么不打招呼?这位姑娘,你也该认识的啊。怎么,英雄救美之后,便把人家丢在脑后了?”
陈阿鹊听了这话,脑中却轰隆一声。“他为何称她为韩三郎?她为何要用自己弟弟的名字来见人?”她意识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