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英,”于绣说,“我累了,让我歇歇吧。”她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吴青英也没再说话了。她调整了下坐姿,便让于绣枕在她腿上。于绣倒也没有推辞什么,她十分自然地躺了下来,又闭上了眼睛。吴青英低着头,悄悄看着她的面容,一时出了回神。
在她心中,嫂嫂就是整个村子里最美貌的姑娘。只可惜,人们常说,红颜薄命,嫂嫂也是如此。她七岁时便被卖到了这村子里,整个吴家,都对她呼来喝去地使唤。谁也不知她的父母是谁,她自己也不说。吴青英也问过,可得不到任何答案。有时,吴青英甚至会想,会不会她的嫂嫂,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被拐了来?或许,她可以帮她的嫂嫂寻亲,若是找到了,说不定,她的嫂嫂就可以逃离这个小山村了!
但这也只能是想一想,毕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更有可能是被自家父母卖掉的,因为吴青英记得,她初见嫂嫂时,嫂嫂便已会做许多巧活了,且做得十分熟练。吴青英想,大户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的,怎么可能会做这许多活计呢?
想着,吴青英便又看向了嫂嫂的大双手。此时,那双手交叠着放在腹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于绣的手是很好看的,骨节分明、修长纤细……只是,日复一日的劳累让她的手不如寻常姑娘的白皙娇嫩。但吴青英是很喜欢这双手的,夜里,这双手总是会拥着她入眠。如果可以,她希望她的倒霉哥哥可以永远不要回来,她希望这双手可以永远不要放开她。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些念头只是念头而已。于是,吴青英也闭上了眼睛。她不愿去想那些烦心事,她只盼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此刻,在这老槐树下,只有她和她的嫂嫂,无言地相依着。
可时间总是会流逝的。傍晚时,两人才终于回了家。吴魁早已醒来,见两人结伴回来,便又开始骂骂咧咧,说她们不给他做饭。气得吴青英又要和她对骂,却被于绣拦住了。
“算了,”于绣说,“我去做饭吧。”她说着,便沉默着转身去忙了。
吴青英是知道她为何总是如此的。在那些她无法陪伴在她身边的夜晚,她总是能听到嫂嫂压抑着的哭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哥哥就是个畜牲,干什么都不行,只会对着家里的女人撒气。
吴青英不服气,可又怕嫂嫂挨打,只得忍了,又去厨房帮着嫂嫂做饭。正巧那菜刀钝了,她便提着刀出来,沾了水,便在磨刀石上,重重地磨着,一下、又一下……
吴魁听着这磨刀声,心里烦躁,可要骂也不好骂了。正烦躁时,忽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响起。吴青英也被这脚步声吸引,抬头看去,只见门前小路上,正有三两个闲汉勾肩搭背着向这边走来。吴青英是认识他们的,他们都是郑家的人。在这个村子里,郑家是大姓,吴家定居在此也不过两三代。
“吴兄,今日喝酒去吗?”有人立在门外,问着。
吴魁一听“酒”字,登时来了兴致。“走,有酒怎能不去?”他说着,抬脚便走,毫不犹豫。
吴青英见他要走,心里总算松快些了,可又怕他一边喝酒一边赌钱,又怕他喝了太多回来撒酒疯,便少不得嘱咐一句:“少喝些吧!”
吴魁敷衍地应了两声,只是从她身边路过时,他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厨房一眼,又俯下身来,在吴青英耳边说道:“老规矩,帮我盯着她。”
吴青英愣了一下,又沉默了。吴魁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抬脚便匆忙走了。
他走了,吴青英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家里,总算可以正常一些了。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村子里的狗吠声在此刻格外清晰。灯油价贵,屋内昏暗,两人也做不了什么活计,擦洗了一番后,便要休息。于绣披着头发,依旧要向她和吴魁的卧室走去。吴青英见了,忙喊了一声:“嫂嫂!”
于绣站住了脚步,微微回头:“还是怕黑吗?”
“嗯。”吴青英点了点头。
于绣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进了吴青英的房间。她关上门,脱掉鞋子,上了床,却又自顾自地解开了衣服。虽说天气渐暖,可夜里还是容易着凉的。
“来吧,”于绣脱掉了衣服,便欺身压在了吴青英身上,她勾起她的发丝,又轻轻吻了下她的脖子,“今夜,你想怎么做?”
她问着,眼里却无半点波澜。
吴青英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又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她抓起她的手,向自己两腿之间放去。“我听你的。”她说。
可是,话音落下,那熟悉的触感却没有如期而至。她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一看,只见于绣已经穿好了衣服,规规矩矩地躺在了她身边。
“我累了。”她平静地说。
窗外似乎传来了一阵风声。吴青英怔了怔,便又翻身抱住了她的嫂嫂。“好,”她说,“今夜安心休息吧。”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是,不要推开我。”
于绣没有回应她。她的呼吸十分平稳,像是,睡了。
姑恶声悲(六)
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