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崔灵仪又只应了一声。
“你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癸娘说。那漆黑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世间一切隐秘,崔灵仪也逃不过。
“是失望,”崔灵仪将目光从癸娘身上艰难挪开,语气却依旧冷淡,“你肯定会妨碍我做生意。”
“这里没有你的生意。”癸娘说着,撑着木杖向崔灵仪走去:“宁之,收手吧。”
崔灵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愣了一下,不由得又暗暗嘲笑起自己的愚蠢。是啊,她心中只有鬼神,怎么可能特意选择了雍丘?
于是,崔灵仪冷笑一声,当即拔出了手里的剑来。寒光一闪,而癸娘也止住了脚步。
“癸娘,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挥剑相向,”崔灵仪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但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癸娘竟笑了:“你要如何?”
“杀鬼,赚钱。”崔灵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癸娘柔声劝着。
“崔灵仪眼中,没有该不该做,只有能不能做。只要我能做到,我便可以做。”崔灵仪说着,抬手举起剑来。“癸娘,”她说,“还请你,不要妨碍我。”她声音冷淡,却又虚张声势故意发狠,将剑向前一递,剑尖指向了癸娘面前的路。
癸娘立在原地,并不躲闪。“宁之,我不信你能下得去手。”她说。
残垣断壁之上,枯草的影子在长剑的寒光之下摇动着。风吹起了癸娘的长发,她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后退,却也没有向她迈出一步。她总是这样,似乎一切外物都无法动摇她的选择。
崔灵仪望着癸娘的眼睛,忽然多了几分悲愤。她如今倒是更希望癸娘可以避开自己,这样,最起码还能证明,自己在她心中是有些特殊的。为何无论她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仿佛置身事外?为何在经历了那样狼狈的诀别后,她还会追来雍丘,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她当真无法撼动她的心绪吗?哪怕仅仅是一丝一毫的偏倚?
崔灵仪觉得自己很可笑,可事实是,她就是这样拧巴。一边装着满不在乎的模样,一边又悄悄渴求着她的偏爱。先前如此,如今重逢亦是如此。这几日好容易才压制下去的念头,在见到癸娘的那一瞬间,又疯狂滋长出来。
可是,她没有变,癸娘也没有变。她深深地望着癸娘,她眸中的丝丝黑气,分明预示了同样的结局——如果她反悔回到了她身边,这一切便不会有任何改变。
崔灵仪想了想,她虽然拧巴,却还有几分自尊。她当日走得决绝,如今便也不会轻易回到她身边。更何况,回去做什么?继续如以前一般,在她身侧乞怜么?从前她不知自己的心思,或许还能有意无意地做下那卑微低贱的举动,可如今,她已知道了,还是癸娘亲口告诉她的。
“癸娘,”崔灵仪终于苦笑了两声,“我是,崔灵仪——”
她说着,不管不顾地举起剑来,在虚空中重重劈下。她不是真的想刺谁杀谁,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那些百转千回的思绪、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意和那些长久积攒的苦闷忧愤,都急需一个突破口。不然,她会疯的,她一定会疯的,或许,她已经疯了。
剑刃划过空气,却好似激起了千层巨浪。剑尖离癸娘分明还有两丈远,可癸娘却脸色一变。“宁之,收手!”癸娘叫了一声,竟上前迎了一步,又将木杖高高举起。
只听一声巨响,崔灵仪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一股气浪。那气浪毫不留情地向她扑来,她差点摔倒在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终于勉力站稳。
崔灵仪意识到事情不对。她无法看见鬼神,这随手的一劈,怕是惹出了事来。正想着,一阵不同寻常的阴风骤然而起,自假山石上盘旋而来。阴风里,是一个凄厉而尖锐的女子声音:
“又疯了是么?”
癸娘急了,疾步走到崔灵仪身前,木杖一挡,抵住了那阴风。“你且听我解释,”癸娘急急说着,“崔姑娘是无心之举。”
“无心、无心,呵,”女鬼却更生气了几分,“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阴风并无停下的意思,夹杂在风声中若隐若现的哭声逐渐逼近两人。崔灵仪瞪大了眼睛,只瞧着面前旋来的这股鬼风。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一张脸,一张血流瀑面的脸!
此时,这女鬼正向她伸出双手,似乎想扼住她的咽喉。那骨节分明的手上没有多余的指甲,可掀起的风却如此凌厉。还未到跟前,崔灵仪便觉颈上一痛……应当是被她抓到了。
“小心!”正当此时,癸娘轻喝了一声,又一转身,竟将崔灵仪扑到在地。崔灵仪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不过是在她倒地的一瞬间,周围的风声便弱了许多。
是她设下了结界。
崔灵仪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只见癸娘唇边竟有丝丝血迹,面容上破碎的血色暗纹,在惨白的月光下分外显眼。
“癸娘!”崔灵仪焦急地叫了一声。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