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君有些尴尬:“我……我只是习惯了。不是、不是……”她有些语无伦次,终于叹了一口气,又要回身将门打开。
“夜深露重,”沈秋娘回过头来,“门已关上,便不必打开了。”她说着,将簪子放到了一边,一手顺势搭在梳妆台上,另一手整理着自己着衣襟,眼睛却只盯着骊君。
骊君有些不自在,她收了手,低了头,如实道:“我没想到,你会请我来。”
“我也没想到,”沈秋娘说着,将骊君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有些无奈地摇头轻笑,“其实,你是个挺好的孩子。”
这话奇怪,又是那般老气横秋。骊君不懂,又觉可笑,却还是礼貌地道了一句:“呃……谢谢。”
“坐吧。”沈秋娘说着,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骊君,只在梳妆台前摆弄着她的首饰。她的首饰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其中不乏金玉所制。可平日里也不见她挥霍,傅骊君想,她应当是在攒钱。
骊君依旧在窗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她仰头看着梳妆台前的沈秋娘,却只能看到她的侧颜。沈秋娘的眼中尽是哀伤,似乎还掺杂了几分戏谑自嘲之意。于是,骊君又低了头,口中问道:“你也睡不着么?”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沈秋娘说。
“是睡够了,所以睡不着么?”骊君又问。
“嗯,”沈秋娘说,“只是想开窗透透气,便看见你了。你很活跃,总是毫无预兆地闯入我的视线。”
骊君听了这话,越发不自在起来。“我不懂,”她说,“你为何讨厌我?”
“不是你的原因。”沈秋娘没有否认自己的厌恶。
“哦,所以你果真讨厌我。”骊君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她一怔,又苦笑一声,失落感顿时笼罩了她。“我真的不懂,”她站起身来,道,“那我还是先告辞吧。”她说着,便要走。
“可你不是睡不好么?”沈秋娘没有拦她,只是开口问着。
“那……我也没必要在一个讨厌我的人房间里过夜吧?在这里碍你的眼,我也不自在。”骊君有些负气地回头反问。
沈秋娘闻言,不觉拿着簪子轻轻划着桌子,想了想,又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但我很喜欢你的性子,和他们比起来,你……很不同。”沈秋娘说。
“这我便更不懂了,”骊君奇怪道,“一边不否认厌恶我,一边又说着喜欢我的性子?”
“嗯,人有时就是这么矛盾,”沈秋娘说,“你还小,很多事你没经历过,自然不懂。”
骊君一抬下巴,很不服气。“你似乎也没比我大几岁。”她说。
“或许吧,”沈秋娘说着,用簪子指了指床,“你可以留下来,就当是我补偿你。”
“这又是为何?”骊君问。
沈秋娘闻言,抬头望向了骊君:“终有一日,你会知晓的。”
“好吧,”骊君轻轻摇了摇头,说,“秋娘,我真看不懂你。可是、可是……我为何……唉,罢了,不说也罢!”她说着,转身又要走,可没走两步,她却一把扶住了手边的墙。
“哎呀,”她叫了一声,“头痛!”
“头痛?”沈秋娘皱了皱眉,在她身后问着。
“眉心痛。”骊君说着,抬手揉了揉,可那疼痛丝毫未减,反而加剧了,她一下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骊君、骊君——”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是个很熟悉的女人声音,但绝非是沈秋娘的声音。
“是、是谁……”骊君无力地趴在地上,虚弱地问着。她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可那声音每唤一声,她的眉心便更痛几分。在这逐渐加剧的头痛中,她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翠绿,像是一片竹林,竹林里,好似还有一个白色人影——
然后,沈秋娘的裙角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骊君。”这一声是沈秋娘唤的,她知道。
“秋娘……”
沈秋娘望着她,眉头紧锁。她蹲了下来,抬手轻轻抚上了骊君的面颊,又顺着她的面庞,一路划到了她眉心上。骊君只觉眉心一阵酥麻,方才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可与此同时,她的意识却也逐渐模糊了。
“你和你爹娘不一样,”朦胧中,她听见沈秋娘开了口,“你没那么坏。我本不想伤你太深,可是……”
沈秋娘顿了顿,又叹息一声:“你的意识太不安生了。”
“什么?”骊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沈秋娘的话语此刻如同天书,她能听到她的声音,却根本不解其中真意。
“骊君,”她说,“我需要你的身体。”
“身体……”骊君无意识地重复着。
“嗯,虽然这很对不起你,”沈秋娘点了点头,手指忽然重重地按住了骊君的眉心,一寸长的红指甲登时在她额上划出了一道深痕,“可你们,也未曾对得起我。”
骊君痛得想要挣扎,可手脚早已无力动弹。她眉头皱了又皱,又张了张口想要叫喊,可不知怎的,竟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