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她所能倚仗的,竟只有这一副单薄的身躯。她必须坚强起来,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阿顺,更是为了卓娘。
“卓姐姐……”她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干,眼中酸涩无比,只能在心中念着,“卓姐姐……”
天黑了,满载了行人的船也终于靠了岸。姜惜容收拾了行李,沉默着牵着阿顺下了船。先前,她一心想着北渡,却没想到,河对岸是同样的生不如死。
阿顺还在哭,哭得抽噎难言。姜惜容想安慰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体会过丧母之痛,这种伤痛,是任何言语都抚慰不了的。她只能牵着她,一路向前走。只是,如今她也不知该去向何处了。
长安么?可是,与她一同前往长安的人,已经不在了。她所盼望的美好愿景,早已被河水吞噬。她虽从河里爬上了船,却好似永远留在了河中,随着滔滔大河,不由自主地去向汪洋可怕的大海。
“卓姐姐,”她心里只剩了她,“卓姐姐。”
不知该去向何处,她只能带着阿顺沿着小路向前走。这渡口附近都是林子,看不见人家,她们只能宿在树下,靠着树打盹。
“姜姐姐,我娘是不是死了?”黑夜里,阿顺忽然问了一句。
姜惜容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阿顺忍着哭,喃喃道:“姐姐,我娘被水冲走了。”
“姐姐,”阿顺问,“我娘会不会还活着?当时离岸边很近的,她说不定可以游上去……”
姜惜容鼻子一酸:“那我们明天回去找她,好不好?”
“姐姐,若是我娘当真死了呢?”阿顺又问。
“姐姐会保护你。”姜惜容回答着,眼前浮现的只是卓娘的面容。
“真的吗?”阿顺问着,在她怀里缩了缩,眼泪很快浸湿了她的衣服。
姜惜容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啦,”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沉重,“你是姐姐的家人。你忘啦,姐姐和你娘……拜过堂的。”
她说到此处,惨笑了一声,然后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阿顺哭累了,很快便睡着了,姜惜容却彻夜难眠。她抱着阿顺,满脑子却只是卓娘被打下去前的笑容……那个无力、凄凉又疲惫的苦笑。卓娘将她托上了船,自己却没能上来。
如此糊涂过了一夜,天快亮了。姜惜容小心地放开了阿顺,便要起身去小解。可刚走到一棵树后,她便不由得轻轻惊叫了一声。一条蛇就盘在树枝上,盯着她。她这一叫,这条蛇也被吓到了,登时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嘶嘶地吐着信子。
见多了,姜惜容也瞧得出来,这蛇没毒。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吓到你了。”她说着,转过身去,自言自语地说着:“抱歉,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可是,没走几步,她却又忽然快步折了回来。“对不起,”她的手忍不住地发抖,嘴上却连连说着,“对不起。”她说着,抓起一块石头,又伸手将蛇从树上狠狠拽了下来,举起石头,便冲着蛇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她重重地砸着。不知砸了多少下,蛇头已被她砸扁、砸烂,蛇尾也从一开始的抽搐颤抖到后来的没了动静。她终于泄了力,丢开了这块石头,又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姜姐姐,你在做什么?”背后,忽然传来阿顺的声音。听起来,她还没睡醒。
“没事的,阿顺,”姜惜容微微侧过头来,看向阿顺,她眼神凄凉,可唇边还是努力提起了一个笑容,只听她颤声说道,“咱们今日,有肉吃了。”
河水汤汤(九)
在渡口做了几天工,姜惜容终于攒够了钱,带着阿顺南渡了。
她们回到了先前人挤人的渡口,如今的渡口冷冷清清,只有河边趴着的几具尸体昭示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小小的骚乱。在那些逐鹿天下的大人物眼中,这小小的骚乱怕是算不得什么。即使,这小小的骚乱也足以要了这些平头百姓的命。
姜惜容带着阿顺沿着河岸找了好几天,也未曾看见卓娘。她们一个一个地确认尸体,可看到的只是一副又一副陌生的面孔。阿顺再无先前的活泼,每日里越发沉默。终于,在她们再一次翻过一具尸体,看到的是一张已腐烂的陌生面容后,阿顺又开了口,问道:“姐姐,我娘是不是连尸体都没有了?”
姜惜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甚至不敢迎上阿顺的目光。那天的河水那样凶猛,谁也说不清卓娘会去哪里。想了想,她站起身来,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开始掘地。
“姜姐姐,你在做什么?”阿顺问。
姜惜容哽咽了一下,又轻声道:“若是所有无名尸骨都能得到安葬,便好了。”
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只一下又一下地挖。阿顺见了,像是听懂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上前,也拾了一根树枝,同姜惜容一起挖着。
两人挖了大半日,才将将挖出了几个浅坑来。姜惜容知道,这样的深度,但凡河水冲刷一次,埋进去的尸骨便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