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见她如此,崔灵仪心中更多了一层哀婉的感伤。时常要饮人血肉的滋味儿,定然是不好受的。说起来,这还是癸娘第一次大方地接受这一切。
先前,崔灵仪要么是强硬地将伤口递到她嘴边,要么是趁她无力挣扎时逼她去喝。而每当癸娘稍稍恢复气力时,她便会拒绝她的好意,再不肯多喝一口。说起来,癸娘只主动讨要过一次鲜血,还是在两人有些矛盾的时候,那一次的主动,也颇带了些伏低做小的讨好意味。
如此坦然接受,她还是第一次。
崔灵仪想着,不觉向癸娘靠近了些,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侧颜。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她清楚地瞧见,癸娘的眼角有泪水滑出。不知过了多久,癸娘终于抬起了头来,离开了伤口。伤口已不再有鲜血渗出,而癸娘仰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灵仪没有问,她只是默默拉起了衣服,可癸娘忽然回过头来,捕捉着她的方向。崔灵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癸娘一把抱住,扑倒在了石床上。
“宁之、宁之,”她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平和的语气下藏着隐忍的哭意,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宁之……”
崔灵仪知道,她是不安的。她抬起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因极力隐忍哭腔而发出的急促喘息声……她一定要改变这一切,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不然,若有朝一日,她死了,她又该如何呢?
崔灵仪正想着,忽听耳边传来她的轻声呼唤。“宁之,”她说,“你也很痛……”
崔灵仪一愣,又笑了。“不痛的,”她说,“一点儿都不痛。”
癸娘闻言,从她身上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崔灵仪竟有些恍惚,她仿佛同她对视了。心跳不觉更快了些,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更近了些。崔灵仪喉头不觉滚动了一下,又微微仰起头来……已经很近了。她的鼻尖似乎掠过了她的鼻尖,她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崔灵仪心中不禁更慌了几分,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但朦胧的水波始终流淌在两人中间,即使两人紧紧相贴,却始终仿佛隔了一层……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们只是蹭了蹭鼻尖、蹭了蹭额头,又紧紧地相拥在一处。
“宁之,”癸娘轻唤着,声音里满是疲惫,“宁之……”
崔灵仪虽然失落,却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方才没有莽撞。“癸娘,”她小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癸娘回应她,“我也会,努力陪着你。”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努力不让你痛。”
崔灵仪笑了笑,却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我也是。”她也不想让她再承受那样的痛苦。
“时候应当不早了,”崔灵仪越发放轻了声音,“我们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去找惜容,可好?”
“嗯。”癸娘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但她拥抱着崔灵仪的手却没有松开,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安心入眠。
于是,在这水下不为人知的所在,她们安静地拥抱着,又安静地睡去……直到东方日出将两人唤醒。
她们穿好了衣服,便又去寻姜惜容。两人刚到姜惜容的石殿外,正好赶上她提着一个食盒出来。
“你们醒啦,”姜惜容有些不好意思,又连忙后撤一步,让开了一条路,“我正要去寻你们,快进来坐吧。”
崔灵仪点了点头,便扶着癸娘,跟着姜惜容进了石殿。三人在小桌前坐了下来,姜惜容将食盒打开,摆出了些稀奇古怪的鱼,道:“你们还是人,不能饿着肚子。可惜水里不能生火,无法烹制食物。我便抓了几条鱼,剔了鱼刺,用灵力试着做了下……应当熟了,你们尝尝。”她说着,又拿出筷子来,递向了癸娘。
癸娘看不见,不好拿,崔灵仪便替癸娘接过了筷子,又引着她的手摸到了盘子。“多谢姜姑娘。”癸娘颔首说。
姜惜容见状,便低了头,道:“癸姐姐,昨日之事,是我不好,贸然起了疑心,还要窥探你的过去……”她说着,起身恭敬行礼:“还望姐姐莫怪。”
“姜姑娘不必如此,”癸娘微笑道,“你如此处境,多留心也是好事,快坐下一同用餐吧。”
“姐姐宽宏大量,惜容感激不尽。”姜惜容颔首说着,又坐了下来,笑道:“我已是水鬼,不必进食,这鱼还是留给二位姐姐享用吧。”
癸娘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其实,她真正需要的食物,也不是这些鱼肉。昨晚,崔灵仪便将她喂饱了。
“宁之,”癸娘说,“你多吃些。”
“嗯!”崔灵仪拿起筷子,“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她便夹了一块鱼肉。许久没吃肉了,她还真是想得紧。
“对了,癸姐姐,”姜惜容问,“你对冰夷,很了解么?”
癸娘说:“也不算很了解。但我记忆中的河伯,并非是会放任河中精怪作乱的神。想来,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姜惜容闻言,想了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