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些了?”她问。
崔灵仪低着头,悄悄地笑,却不得不仍做出一副恼怒模样,故意带着气说:“好多了。”
癸娘紧紧握着她的手,又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她说着,扶上木杖,便拉着崔灵仪向院内走去:“你若受了风寒,我会心疼。”
崔灵仪顺手关上了栅栏的门,又随着癸娘向前走着。她看着癸娘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忐忑:她身上似乎也没多出什么东西,与下午离开时相比并无变化。怎么她这么沉得住气?竟还没有给她惊喜?
但她也不敢张口问,她只是闷头走着。癸娘牵着她进了门,脚步却一滞。“你没有点灯么?”癸娘问,“炭盆似乎也灭了。”
“方才没顾上,”听她竟在关心这些,崔灵仪不禁有些失望,又强忍着心中隐隐的委屈,只说道,“我这就收拾一下。”
“等等,”癸娘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将她拽回自己面前,“我来就好。”她说着,笑了一笑,木杖轻轻敲了两下地面,刹那间,屋内灯火通明,亮得有些刺眼了。
崔灵仪一愣,她眨了眨眼睛,回头一看,只见这屋里不知何时被摆了许多蜡烛,在屋中间的餐桌上,还平白出现了许多食盒。崔灵仪登时明白过来,又看向癸娘:“你……原来……”
癸娘垂着眼:“一共九十九根蜡烛。是我请附近的鬼魂朋友去集市上买的,不知是否足够明亮……我已经太久没关注这些照明之物了。”她说着,将木杖放在一边,又抬手试探着摸索到了崔灵仪的脸颊。
“很亮。”崔灵仪说。
“还有那些菜,”癸娘说,“我这双眼,虽可做饭生火,但实在做不到色香味俱全。那些菜,是我请附近的鬼魂帮忙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这么多,都是鬼友帮忙做的?”崔灵仪吃了一惊,又问癸娘,“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好处,”癸娘笑了笑,“为他们答疑罢了,不曾耗费什么灵力,你不必担心。”
“你,好辛苦……”崔灵仪说着,低下头去。
“不辛苦。”癸娘笑了笑,努力抬起眼,想让自己看起来是直视着她:“我的宁之,今日便二十四岁了。前二十四年的事,咱们便不想了。从此以后,‘形单影只’这个词再与你无缘,今后的每一日,我都会陪着你。你便是我的光,我便是光下的影子。影不一定要看见光,但只要光在,影便在。”
崔灵仪眼睛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可她也不好意思说些煽情的话,只是说道:“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从前竟没发现,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她说着,又问:“你是何时布置这些的?你是不是故意将我引出门的?”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的惊喜?”癸娘反问。
“没有……我,平常心。”崔灵仪有些心虚。
癸娘笑了笑:“我的确是要出去做一些事,也的确是想借此将你引出门。但你只要出去片刻,这些东西便可以布置好。你再回来时,便可以看到这一切。只是……”癸娘心疼地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道:“没想到,你竟一直在屋外等我,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崔灵仪便猛然抱住了她。“癸娘……”她除了唤她的名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宁之,”癸娘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傻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从今以后,还有好多好多的惊喜呢。”
“嗯。”崔灵仪轻轻应了一声,话音落下,窗外却又响起几声响,听着像风折断了树枝。她觉得奇怪,还没问话,癸娘却已推开了窗子。
“这是……”崔灵仪有些惊讶。她看见如萤火一般的幽蓝的、青绿的光,组成了马,正在星空中驰骋;又有几只鸟,如同孔雀一般,拖曳着尾巴,从窗前飞过;还有老虎、鹰、鹿,以及那些开得旺盛的花……像极了她童年时做过的美梦。
“娘,”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一匹马上,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曾问过娘亲,“有什么马,可以在天上飞呢?是天马吗?”
娘当时笑着,回答她:“你这孩子,又做什么梦啦?这世上,哪里有会飞的天马?”
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天马,但是她实在很想要一匹马。只可惜,这个愿望实现得实在是太艰难了。
可如今,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她又看到了儿时梦中的马。那些绚烂的光芒只为她一人绽放,她只觉自己忽然间成了全天下最珍贵的存在。
“如何,”癸娘问着,听起来略有些紧张,“我没见过烟花,也不知像不像。”
“很好看。”崔灵仪望着窗外,眼泛泪光,又好奇问道:“可是,这不是烟花,是什么……”她问着,忽然间恍然大悟:“不会是,鬼火吧?”
癸娘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很聪明。”又低头叹道:“可我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烟火,能搜寻到的,只有鬼火……”
崔灵仪难得见她如此局促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两声。就算是鬼火,她也觉得浪漫、觉得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