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早又东升。”
郁兰桡微微欠身,折扇一点一转微微颤动,“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折扇回收,展露含羞带笑的脸,兰指微微一点,“皓月当空……恰便似……”
陆潮眼神始终跟随郁兰桡,一举一动一转身一点手,仔仔细细用眼神描摹铭刻,妥善地放进心里最深的地方。
郁霈那次问他自己唱得好不好,说他不去听很可惜。
当时他觉得这人真能吹,能有多好听?
此时却很后悔,郁霈唱的第一场他不在,并且永远也无法弥补这个遗憾。
“奴似嫦娥离月宫……”
耳边爆发剧烈的掌声,郁兰桡却像是无比习惯这样的喝彩,不受丝毫困扰地捻着扇子寸寸收折。
侧头间,陆潮仿佛和他有了短暂的对视,郁兰桡笑意娇媚,上扬的眼尾一合,但眼神流转得却很慢,像是交在他掌心的水袖被一寸、一寸抽走。
陆潮心猛地跳了一下。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郁兰桡屈膝欠身,水袖一转环臂一拢,“清清冷冷落在广寒宫……”
“玉石桥……”修长指尖拎着裙摆,微微垂眸缓慢前行,凤钗流苏微微荡漾,脚步一停微微侧身,“斜倚把栏杆靠。”
“那鸳鸯来戏水……”侧眸间笑意娇俏,羞赧转身,一颦一笑间仿佛眼前并不是戏台而是鲤鱼汇聚的清浅池塘。
“不觉来到百花亭。”郁兰桡缓慢行步微微落座,细软嗓音念道:“高裴二卿,少时圣驾到此,速报我知。”
陆潮眼里完全看不见其他人,一扫唱词,得知心上人去往别的妃子那里,郁兰桡眼角眉梢的喜悦娇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坦然之下的强自欢笑。
陆潮心一瞬间揪起来,郁兰桡手腕一转,接过酒杯用折扇微微一挡,晧腕纤然一转,软若无骨。
宫娥送来三宫六院奉送的酒,郁兰桡端起酒杯饮尽往托盘一放,像是含着几分气恼,又端着仪态不肯表露,娇得人心软。
“启娘娘,高力士进酒。”
郁兰桡扇尖一转,“进的什么酒。”
力士跪在地上,“通宵酒。”
郁兰桡含着几分醉意的嗔怒,指尖一戳,“呀、呀、啐,何人与你们通宵。”
陆潮不懂戏,甚至连流派唱腔一概不懂,但看着郁兰桡抖着扇子水袖微扬,眼神流转间分明就是醉了。
落寞的娇态几乎揉进陆潮心里,原本清亮的眼眸含着化不开的迷离与剥离了端庄的娇俏,活像是撒娇。
“高裴二卿,娘娘酒还不足,脱了凤衣,看大杯伺候。”
郁兰桡坐在桌后,撑着桌沿起身时微微踉跄,眼尾揉的红胭脂此刻像极了酒醉的绯红,引人想去揉一揉是不是真的滚烫。
水袖一甩,他整个人醉得伏在桌上又强撑着起身,踉跄行步间难捱醉意回身一卧行云流水。
……
一出戏唱完。
陆潮看着戏台上依次谢幕的演员,耳边是连绵不绝的掌声与喝彩。
郁兰桡微微欠身行礼,望向观众席。
幕布下垂,遮住所有景色。
下场门后七嘴八舌,众人纷纷簇拥着郁霈,“您真的太厉害了,我差点儿都看醉在台上了!我终于懂什么叫绝代美人了。”
“太绝了!”
“小郁爷您真的好厉害!”
班子里人觉得直呼小玉佩名字不够尊重,叫班主又太生分,思来想去给他想了个小郁爷,郁霈也没什么意见,随他们叫。
郁霈后背也几乎湿透了,微微喘了口气笑道:“你们唱得都好,今天的成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清河班全体的。”
整个后台走廊里充斥笑声,陈津却要哭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毕业了不会有剧团要,他学得平平无奇也不算有天分,没想到他居然是除了郁霈之外,系里第一个上台的。
“小玉佩!我爱你!!!”
“老婆!!!”
粉丝们聚在走廊,争先恐后地要献花。
郁霈眼尾浮现笑意,“多谢你们喜欢,也感谢你们的支持,晚上回去要注意安全啊。”
“嗯嗯嗯!老婆你今天唱得好棒!身段太绝了!”
“老婆你嗓子都有点哑了,是不是最近太累啦,要多喝水啊!”
郁霈笑着接过花和他们合了影,挨个儿签名结束才把人送走,略有些疲惫地松了口气,将花递给了陈津。
“老大你要去哪儿?不卸妆吗?”
郁霈冲他笑笑不语,摆了下手让他先去,然后转身回到此时空无他人的剧场,一步一步,拎着裙摆迈上台阶。
陆潮坐在那儿望着他。
郁霈走到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水袖微微一甩落在他掌心,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水袖一抽,挽回腕上。
“我唱得好不好?”
陆潮脑子里忽然响起两道嗓音,灯下的郁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