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前仆后继地爬过来,企图挡住这群要清除它们巢穴的人类,但面对武器升级、做足准备的众人,这群只在虫穴当中负责生产虫蛋的雌虫犹如螳臂挡车。
随着最后一只雌虫的死亡,所有人都松出一口气,这代表着那长达百年的抗争正式结束。
不知是谁开的头,笑出了声,连带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松懈了紧绷的神经,陷入了这场胜利的喜悦之中。
他们畅快地笑着,计划着返回基地后应该怎样庆祝,完全没有察觉到,地面开始轻微的晃动。
乔沉察觉不对,本能地侧头看向白诺恩。
——只见白诺恩身后,地面上白色的晶体正以极快的速度累高,显然是预备吞噬白诺恩,将他当作第二个宿主!
乔沉瞬间慌了神,猛地扑过去将白诺恩推开。
粘腻的触感瞬间将他裹挟,白诺恩回头,眼中写满了震惊。
而后,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向后拽去,他看向白诺恩的双眼,感受到自己与对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远处的人一个趔趄,向来温和沉稳的他慌了神,险些摔倒在地面上。
“前面危险!”谢之旭惊呼出声。
此刻的白诺恩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也顾不上身后的提醒,他没有片刻迟疑,一脚踩上还在不停鼓动的地面。
乳白色的晶体漫过来,白诺恩勉强维持住平衡,侧身堪堪躲过,锁骨上被划破一层皮。
——那破开的肌肤之下,没有属于人类的血肉,而是一块机械的电路板。
乔沉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大半,从半沉睡的状态中抽出来,目光从白诺恩的锁骨移到脸上。
他第一次见到白诺恩这样狼狈。
白诺恩的身体似乎在疯狂地颤抖,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温和笑容,他甚至忘记了哭,泛红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却被晃动的地面阻拦,重重地跌倒在地。
身后的谢之旭急忙赶来,拦下了不要命的白诺恩,将人半拖半拽地带回了安全的区域。
乔沉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也再没有力气去强撑自己的眼皮,眼前场景逐渐泛起黑,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奇迹的是,他的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
这样死掉也好。
他心想,这样死掉,白诺恩永远都忘不了自己。
乔沉有过两次濒死的体验。
第一次, 是他五岁的时候。
年幼的记忆本该是模糊的,但这种情况在乔沉身上是一个意外,他永远忘不了那段阴暗潮湿, 带着种黏腻不适感的日子。
在他的记忆中, 他的母亲是一朵枯竭的红玫瑰, 从他记事起就被关在废弃的仓库里。纤细的脖颈上套着一圈银制锁链, 烫下的伤痕落成一道疤, 而后又一次次被磨开。
她的眼神总是疯癫, 会蜷缩在角落偷偷看你,也会突然扑上来亮出长牙, 可即便如此,她的美丽依旧让人难以忽视。
即便落魄, 她的唇色依旧鲜红,金色的长发落在肩头,皮肤是血族特有的冷白,比乔沉的纯正许多。
乔沉是后来才从他养母的嘴里知道, 他的母亲曾经是在爱意中长大的。
那是贵族小姐爱上普通人的俗套故事,乔沉的母亲生长在纯洁的爱意之中,不愿相信人性的险恶。她为了自己的爱人走出隐蔽的古堡中,求长老使用秘术为她掩盖血族特征, 最后如愿地以远房亲属的身份, 借住进了农场主家。
后来她得偿所愿地得到了自己渴望的爱情,却不慎被农场主发现了血族的身份, 害怕的本能趋势农场主用银器伤害了她,又将应激的她用银制锁链捆住。
而面对她上门寻找的恋人, 农场主用“移情别恋”的拙劣接口搪塞回去。
她的恋人是个普通人,长相普通又资质平平, 时常需要她来救济,自卑与怯懦早已经在心中滋生。
一直以来,这个普通人都不敢相信她会爱上自己,觉得这只是一场美妙的梦境,每天都因为害怕美梦破碎而胆战心惊。得到这个说法的那一瞬间,普通人没有悲伤与哭泣,反而感到如释重负,他转身离开,再没回头过,留下她一个人,在废弃的仓库中,逐渐衰竭。
农场主曾听说,吸血鬼猎人回发布悬赏令,赏金丰厚,人性的贪婪让他留下了女人的性命,并且养着她那长相精致漂亮的、半人半鬼的孩子。
那时候的乔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她送去动物的血液,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吸食血液的模样有多狼狈,也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消瘦下去。
她快要死了。
这是乔沉第一次理解“死”这个概念。
虽然他总是听见农场主将“死”这个字眼与他的母亲共同提起,但他从前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而此刻,年幼的他站在这个形销骨立的女人面前,清澈的瞳孔映出对方干瘦的脸,她血红的瞳孔在逐渐黯淡下去,一点、一点变成灰色。
她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