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间将他淹没。
高傲的头颅再次垂下,他抽泣着,地上是斑驳的水渍。
已是新年,九年不见,他真的很想他们。
风声渐止,他说:“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来看你们。”
第一句话说出口,第二句第三句就容易许多,积压在心里多年的念想和愧疚好似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都不敢说出口的忏悔,在此刻总算露了头。
“……爸,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乖乖回家,我应该好好守在你们身边,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们失望了。”
湿润的眸光落在女人温柔的脸上,他嗓音哽咽,又酸又涩:“妈,我真的,好想你……”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怪我没来看看你?”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像认错的小孩,“我想来的,可我……不敢,我怕你恨我,怨我,后悔生下我。”喉结滚动,他好似咽下一口经年的脓疮,“要是当年阿婆没救下我……就好了。”
这样他不会出生,不会去做危险的事,不会有人因他寻仇,父母不会惨死……会有另一个孩子代替他孝顺他们。
牺牲他一个人,换来大家的幸福,多划算?
更何况,当年的他都还不算是一个人。
??
我想守着她,我想好好活着
温峋重重吸了口气,颤抖的指尖抚上墓碑上的照片。
“我本来没想活着,我杀了那两个人后,都准备来找你们了,可你俩就跟约好了似的,总在我瞄准镜里晃。”
喉结艰难滚动一下,他呜咽着,“那个时候你们……你们是不是很恨我,怕我去找你们脏了你们的轮回路?所以我也不敢去找你们……”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但他不能,他舍不得脏了他们的轮回路,他得活着接受惩罚。
可到后来,他也说不清这是惩罚还是奖赏了,因为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她就像一束温暖的光,轻缓地照进他幽暗漆黑的世界。
因为她,他渐渐地不想让自己这么烂下去。
温峋看着墓碑上的人,突然笑了一声:“你说说你们,连罚人都这么不专业,怎么还带奖励的?”
提到许星,他的情绪似乎要好一些,自责愧疚的神情中,总算带了点笑意。
“她是我唯一可以拥有的星星了,爸,妈,我想守着她,我想好好活着,和她一起。所以,原谅我好吗?”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声带同心脏共颤,“我真的,舍不得她。”
“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还有机会给你们当儿子,我一定乖乖听你们的话,哪儿都不去。”
就这一次,就这一生,原谅他吧。
小雪在他肩上垫了薄薄一层,他跪在地上不动弹,认真又执着地看着墓碑上的两个人。
好想要将两个人的面容再次深深刻进脑海里。
不知看了多久,他再次不知疲倦地磕头。
空气中渐渐传来浅淡的血腥味,他却不知所觉。
冬日的夜,越深越冷,夜风如同冰冷的刀锋,呼啦啦地往人身上刮,非得把人刮得血液寒凉,体温尽失。
小雪变成大雪,垫在他头上,肩上,背上,厚厚一层。和大衣相接的那一层,渐渐作潮湿的水汽融进衣服里。
粗黑的睫毛轻轻颤动,还带着未干的水汽,整个眼眶被红血丝覆盖,鼻尖被冻得发红,看起来很疲惫。
他总算停止了不断磕头的动作,再次注视墓碑上的两人。
“爸,妈,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们了。”他顿了一下,唇角弯起,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悲惨,有些可怜的笑,“她还在等我,外面天冷,我得先带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你们。”
说着,他缓缓起身。
他这样的人,经受过各种非人的训练,按理说只是在雪地里跪了一小会儿而已,不至于站不起来。
可偏偏,在尝试站起来的过程中,他的膝盖一阵阵发软,以至于他站起来的动作格外艰难,整个身体都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愧疚和自责让他喘不过气,让他的身体变得疲惫。
最后深深看了墓碑上的人一眼,转身,正在原地。
永乐公墓管理得不错,墓园两侧都种了树,墓园里的路灯会亮整个晚上。
春天时,万物复苏,枝条抽芽,慢慢长出小绿叶。到了盛夏,绿叶成荫,夏日烈风吹过,哗哗作响。行至秋天,轮回到了四分之三,树叶渐渐变成暖黄色,迎着风,飘飘忽忽落下。在深冬,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素白的雪落在树枝上,它收起桀骜的姿态,安静等着寒冬过去。
而现在,在收敛姿态的树下,在温暖的路灯旁,站着一个肩上,头上都落满了雪的女孩。
她不声不响,不离不弃,安静而执着地等待着。
见他看过来,朝他招了招手,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