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泥地中行进的蒙古骡车。有时送葬的队伍戏剧性地散开一百码远,那些专职的葬礼师让男人穿着灰绿的服装,看上去像三明治师傅,还像纽约大街举着广告牌的人。女学生的头发烫得鬈曲,她们的围巾随风飞舞,她们坐着人力车经过,一些高官坐着豪华轿车从站立在道两旁的卫兵中间匆匆通过,这些小车的司机喜欢按喇叭,最喜欢接的那种喇叭声就是“索—多—软—米”这里古老的与现代的交汇融合。有时还可能见到满族妇女,她或许是一个昔日的公主,涂着厚厚的胭脂,戴一英尺高的头饰。满族的审美观念似乎是女人以高为美,结果就是既有高高的头饰也有高高的鞋底。
人力车到处都是,一旦潜在的顾客出现,六个人力车的车夫冲向前来。人力车的设计考虑到拉车者的重量与坐车者重量之间的平衡,人力车很方便,朱频喜欢坐人力车。拉人力车的男孩请人让路时,他喜欢听脚下的车铃声和急促的“借光!”叫喊声。“借光”字面上的意思是“借你的光”但在这里其意思更接近这样的含义:“麻烦你让一条路好吗?”
一个人从来不会在北京失去方向感,原因之一在于拉人力车的男孩在向左或向右转时指称方向——北、南、东或西——对于后面的人来说是一个提醒。他们从来不犯错误。朱频也形成这样的习惯。坐在人力车上,他喜欢对车夫说“往东”、“往西”
在大街的后面是许许多多的胡同或小巷,这也是北京生活最迷人的地方之一。如果说大街是直的,那么胡同就不是,这些胡同的名字上生土长,稀奇古怪,比如说牛尾胡同、甜井胡同和小哑巴胡同。胡同和平宁静,因为房子矮,所以有乡村的情调。这里一些是普通人家的房子,一些富贵人家的大宅院和一些有花园的房子有时也隐藏在不起眼的入口之中。只有人力车的声音、旅行者的脚步声与缥缈而高亢的叫卖声偶尔会打破胡同的平和与安宁。
胡同中的每种小贩都有自己特有的吆喝方式和肩扛的行头。白天,肉贩、鱼贩和水果贩方便了家庭主妇。一些小贩收集废旧瓶子。一些小贩卖给家庭妇女小东西——针线、纽扣、丝带和化妆品——还有各种糖果和各种小孩玩具。这些小贩用一根棒敲击一个小手鼓吆喝买卖;小贩用的棒弯曲,由丝线将小金属头悬在棒的两头,来回摆动,快速而有节奏地敲打在鼓上。一个大而沉闷的声响表明那是路边理发师,担子的一端火炉上烧着一盆热水,另一端是为顾客服务的工具箱,刮胡刀和毛巾摆放在工具箱的抽屉里。
在夜晚,小贩的叫卖声总是那么优美,那么富有韵律感,叫卖声各不相同。朱频学会分辨每一种叫卖声,为了听到卖冰糖葫芦或粘糖的野山楂的小贩叫卖声,他常常睡得很晚。夜晚宁静,然而有时也不这样。喜鹊和乌鸦长久以来在东面空地的大树上安了家。不一会儿他会听到细小的空空声,那是卖葫芦的小贩。几分钟后他会听到远处传来有节奏的卖元宵小贩的吆喝声,小小的圆圆的汤圆在热水里翻滚,这种声音是小贩用汤匙敲击碗发出来的,两件东西由一只手拿着,好像一个西班牙舞者在打响板。这些卖消夜的小贩叫卖声低沉、柔和而幽远,他们为夜晚的宁静增添了意蕴。
假如朱频一直熬夜,他能听到远处钟楼传来的钟鼓声,钟鼓声告诉他晚上的时间。最后在午夜,当城市的更夫经过街道,用木板敲击三下,朱频知道已经半夜三更。这就是胡同中的音乐。
在这些北京小贩身上还有更为特别的东西。当一个小贩吆喝他的买卖时,他通常将手握成杯状放在耳朵背后好像可以增加音量将吆喝声传得更远。一个人通常将手做成杯形放在嘴边以便将声音放大,但是在耳边这样做只不过能使自己听得更清楚些。小贩们好像觉得如果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回音,那么他的声音也能传得更远。
朱频喜欢在北京的街头闲逛,喜欢观察人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朱频的参观漫无目的。他去过喇嘛庙和天坛,他特别喜欢赶庙会,在一个月的固定日子里,在不同的寺庙中轮流开庙会(比如6号、16号、26号在一个寺庙;5号、15号、25号就在另一个寺庙)。这里人们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从二手鞋、古董到绘画赝品。许多宫殿博物馆收藏有数百年的丰富藏品,这些都是昔日皇帝的藏品。如今它们都对公众开放了。许多街道两边都是二手书店,甚至有两条街全是卖灯笼的。
离朱频住地半英里远的阜成门外有一个休闲公园,普通的市民去那里娱乐。这里有玩魔术的、耍杂技的和打拳的,拳击手用拳击的方式吸引顾客购买他们的铁打损伤药。这里也进行京剧表演。
京剧是普通人的嗜好,在中国戏剧中因为没有
“钻石马掌”不追求荣华富贵。“京剧迷”并不少见,他们狂热而身无分文,在大街小巷中字正腔圆唱京剧,一次又一次复活历史中的英雄人物的痛苦、悲剧性和伟大的生活。中国的文盲正是通过剧场和戏剧学到他们所知道的中国历史。
朱频在城南休闲公园中狂热地喜欢上一个女演员的演唱,她唱花鼓戏。这是一种独角戏,用有节奏的语言讲述一段历史的插曲并饱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