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会儿时间,奶奶发怒的新闻已经传到了后面的梁姓村子,有老熟人跑过来握着奶奶的手问长问短,那神情那强调,表现得极其周到。
郝爱民拉着郝天沐道:“不吃了饭再走?”
其实他也是憋着劲的,想让弟弟再帮他安排个儿子进国营单位,家里准备好了酒和菜,就等着坐下来边吃边聊,找到适当的时机开口。没想到被牛触了霉头,得罪了老泰山,招了骂不说,连家门都不进了。他感觉到了天大的压力。
自己这个叔伯的弟弟是他家发达唯一的依靠,得罪不起。
“牛都牵进人家住的屋子了,你是怎么好意思留人家吃饭的!要吃饭也是到我家去吃啊。”郝爱国为人宽厚,很不喜欢这个脾气大还不会为人的弟弟,从小两人打架,他都不是对手,所以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时机咬上一口。
“饭以后有时间回来吃吧,老娘今天一肚子气,要回家,我拗不过。”沉吟了一下,望着天上的云,郝天沐道:“二哥,虽然房子的瓦拆了,房梁也下了,只留下残垣断壁了,但那还是我们居住过的房子,你把牛牵进去总是不对的。也难怪我妈生气,你也是读过书的,不知道忌讳么?外人都不敢干的事,你都干了,你让我们怎么想?换位思考一下,我在你家房子里这么干,你心里会舒服吗?咱虽然不是亲兄弟,可咱也是一个爷爷家的孙子。”
郝爱民很想辩驳,可是发觉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那头牛确实是自家的,而且在里面住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前后村的人,都有目共睹。
说假话除了打自己的嘴,真没别的效果。
嗫嚅了足有几秒,郝爱民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冲过去,冲着郝传荣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道:“你个忤逆的东西,生怕害不死我们一家人?奶奶家的房子,你怎么能把牛牵进去,你个找打的赔钱货,看我不打死你。”
几拳头捶在小闺女身上,打得那丫头哭爹喊娘的,郭丹凤连忙上去扯架,四个儿子也一拥而上。
这种戏大家见多了,自己犯错不想承认的时候,就拉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孩子作为出气筒,一闹一打,就有人上前劝架,一扯,他们就顺势放手,把个戏演得极其圆满。对方出了气,自己也不需要承认错误,没脸的孩子哭两声,这事就过去了。
可偏偏今天这出戏做得没人劝架,老奶奶已经恢复了情绪,脸上又是一脸的笑,在享受村民们的谄媚,对那处戏并不欣赏,一双眼睛看着大路,看到郝星开着车过来,才开口道:
“这是我大孙子,郝星,在郝梁湾长大的,你们都还记得吧?会开车了,我活这么久就没见过女娃子开车,这伢,车开得才稳,带着我到处去玩,还玩了江城,给我买好吃的,看看,身上的新衣服新鞋子,都是她带着我做的。对我这个老婆子几好哦。我这日子就过得跟神仙一样。要是之欢在,该多好哦。”
“哦,哦,开车的女伢,确实是第一次看见,本事真大。”
“郝星,还记不记得我?”梁春耕问。
郝星手上拿着车钥匙,轻巧地跳过来,道:“记得,记得,梁伯伯好。”
“越长越漂亮了,成了城里丫头就是不一样,长得几水灵哦,嘴巴也甜,会说话。”
“谢梁伯伯夸奖,我奶奶几十年没发过脾气,今天弄了一肚子气,吵着要回家,您去朵岭的时候,去家里坐坐。”郝星也学会了客气话,以前是不屑说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说得如此顺溜。
“好,好,好,我现在要去兀立界走亲戚,坐你的车过去?”梁春耕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好啊好啊,欢迎欢迎,那是我的荣幸,要不要拿东西,我送您回去拿东西再走?”郝星搀起奶奶,拿起自己的短袄子,冲梁队长道。
“这求之不得,郝星跟你爸爸一样,大方,喜欢帮助人。”梁队长高大健壮,长了一张大得出奇的国字脸,经年累月经过日光洗礼,变成永不蜕变的褐色,一笑不亚于梵高笔下的向日葵,这张笑脸,郝星从小就喜欢,敦厚踏实,表里如一。
“乡里乡亲的,说那些就见外了。那您上车吧,和我爸妈都认识,您也别拘谨。我一定把您送到。”郝星道。
“天沐、稻香,你们两个会养孩子,女娃子都有开车的手艺,等郝圣长大了,也让他把这手艺学着。”
卫稻香道:“不怕梁大哥笑话,我们家郝圣早就会开车了,车开得跟他爸一样顺溜。”
梁队长一脸惊愕,“郝圣比我儿子小一个月,他都会开车了?”
“是会开车了,大闺女教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丈夫也会开车,卫稻香道:“天沐也是我们家郝星教的,买了一辆桑塔纳,想到路上要带人,没开小车回,开大车回来了。”
“哟,天沐也会开车?还买私车了?”
郝天沐不虚荣,但不等于他不喜欢听好话,连忙谦虚道:“车子是要学会开的,私车是有,不过不是自己的,是我同学给的报酬。”
“给的报酬不还是你的?享受的不是你?”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