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唯余草叶翕动的声响,听过二人交谈,洛久瑶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并不了解秦征,前世今生合起只能在他身上看出猖狂嚣张的性子与狼子野心的企图,他与洛久琮交好,结亲的最好人选也不该是她。
她知他擅赌,包括作为质子来到燕京,亦是为了将来的继位笼络势力,可眼下他押上秦家的城池与进献燕京的岁贡,这样的赌注或许过于荒唐。
她思不得解,才欲起身,便听沈林道:“臣近些时日调查何家,追溯到当年宋家因贪腐抄家一事,卷宗虽在,其中证据却不完全,臣因此怀疑,当年之事另有内情。”
洛久瑶抛下方才的思绪,微微皱眉。
当年之事她所知不多,只知因先皇后故去,洛淮顾惜宋家之心堪称登峰造极,却有臣子自风口浪尖上奏,参奏宋家的罪责。
洛淮震怒,一气之下对那臣子施以杖刑,几乎将人打了个半死。
可施刑过后,他亦命人彻查宋家,历经两朝,年岁已高的宋相被押入狱中审讯,后竟因审讯不当猝死狱中。
历来势重的宋家一夕之间摇摇欲坠,最终势穷力尽,分崩离析。
当年之事太过久远,况且宋家与何家皆为洛淮的掣肘,宋家一事纵然另有内情,眼下的发展于洛淮而言也只有利无害,除非当年有何家在后陷害,否则实难查证。
洛久瑶思虑着,一时脱口道:“说来春蒐只在……”
“一月后便是春蒐,历年春蒐的前三日,太后娘娘总要到燕京城外的清台寺去礼佛祝祷。”
沈林接过她的话语,“殿下是想在那时找机会,亲自问问她?”
“倒也不是,我只是忽而想起此事,想着到时又是一个出宫的契机,说不定能见到你。”
洛久瑶说着话却不看他,只侧首朝灯花台上望去。
阳光虽好,她藏在石阶一侧,砖石的影倾覆下来,只消一动,她的眉眼便被笼在那一片阴沉沉的影中,叫人望不大明晰。
她的话语也意味深长起来,叫人捉不住也摸不透似的,兀自叹了句:“不知以我如今与皇祖母之间这般的情势,届时她前往礼佛,可否还会带我前去……”
“臣分明猜中了殿下心思。”
沈林顿一顿,又道,“殿下不信任臣?”
意图被拆穿,洛久瑶转回目光。
她抬起眼睫,便见他一瞬不眨地望着自己,于是伸出手去牵他的衣袖。
她将他的衣袖攥得很紧,柔声道:“沈林,你知道的,我只信任你。”
但关于这件多年未解的恩怨,眼下事态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踏入险境,她并不愿他卷入其中。
见她心意已决,沈林没有继续劝说。
他直起身体,顺势去扶她的手臂,扶她起身。
周遭一片寂静。
洛久瑶随他站起,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她攥着他的衣袖,瞥见袖上沾染的草屑,伸出手,想为他抚落。
却恰逢一阵风略过,将他袖侧的浮尘草屑都吹净了。
距沈停云面圣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外臣不便留在宫内,洛久瑶瞧了瞧天色,与沈林原路自灯花台走出。
二人穿过御花园, 走过回廊,路径通向宫门的甬道时,沈林忽而道:“原来自宫内到宫门,殿下总要走这样远的路。”
洛久瑶只是笑, 道:“这路的确有些长,我往日也觉走在这里怎么也不到尽头,不过今日与大人同行,却也不觉得远了。”
沈林却没有再作声,安静地走在她身侧,一步一步,缓慢而郑重。
临近宫门时,沈停云已在马车前等候。
眼见着沈林又与洛久瑶走到一处,他的面色虽未如过去那般有明显的介意,却还是细微地变了一变。
隔着一段距离, 洛久瑶将他眨眼之间变来变去的神色尽收眼底。
走到近处,沈停云上前, 朝洛久瑶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臣见过九殿下。”
洛久瑶伸手虚扶他一把:“沈将军不必多礼。”
沈停云直身:“臣将回北地, 今日入宫来拜别圣上,亦拜别殿下。”
洛久瑶点头, 道:“北地有将军这般栋梁所在是熙国幸事,只是边地凶险, 北契向来存不轨之心, 还望将军与沈大将军退敌之余,务必留意北契军中动向, 珍重自身。”
她恳切嘱托,言语间提及北契时,沈停云微愣。
“多谢殿下挂怀,臣会多加留意,亦会遵殿下嘱托。”
他应,而后浅浅瞥一眼旁侧的沈林,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妥协,“臣离去的时日,也望殿下行事……能多多顾虑沈家。”
洛久瑶迎上他的目光:“将军的顾虑我都清楚,将军想做亦是我想做的,我会的。”
沈停云垂首再拜:“既如此,臣先在此谢过殿下。”
他拜过,瞥一眼沈林后转朝马车的方向走去,留下洛久瑶与沈林二人。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