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肉身……”

“就是物理上死掉的意思。”

艾丽莎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许久之后，她有些僵硬地说道。

“听起来……就像一座坟墓。”

楚光认同地点了下头。

“确实，那儿对外面的人来说和坟墓没什么区别，不过对他们自己而言却未必是如此。”

之前楚光不太理解方法博士说的那些话，但在接触了那么多风格不同的ai之后多少理解了一些。

对于ai来说，1秒和一个世纪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当然知道101号避难所在未来的某一天注定会彻底沉睡，毕竟这并不是很难预料的结局，但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连太阳都是有寿命的。

何况一个人或者一段文明幻化成的泡影？

他们已经在那永不完结的梦境中，体验了比所有人都美好且漫长的一生，对于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任何的留念。

于个人的角度而言，就算那是虚拟的，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照自己的想法好好活着。

而对于那座避难所来说，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将他们的记忆、思考、人际关系、生活方式等等关于那个时代的一切记录下来，留给未来作为某种启示。

楚光很少告诉其他人，联盟境内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沉溺在逝者的国度，对活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比理想城的理想，毒性更强的毒药，就连他都产生过留在那儿的念头。

虽然只是一瞬间……

艾丽莎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倒没想过生活在那里，只是有时候会想……要是能去那个时代看一眼就好了。”

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地继续说道。

“这样一来，我们就知道该去哪了。”

不只是她一个人。

工友会的大伙儿们偶尔也会感到迷茫。

他们已经推翻了那些封建地主们，获得了一个光明的未来，然而未来的他们又要去哪里，却没有人能告诉他们。

虽然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只做好现在，但完全不去考虑未来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去那个时代看一眼就好了。

她不止一次这么幻想过。

看出了艾丽莎眼中的迷茫，楚光思索了片刻。

“我觉得那里未必是答案，我们要去的也未必是过去的某个时代，不过那里的一些知识和经验确实有很多值得参考的地方。”

“所以我和101号避难所的管理者沟通过，打算将它们在地表保留的营地建成一座大学。”

艾丽莎茫然地看着他。

“……大学？”

楚光点了下头。

“嗯，你可以理解为，那儿是一座学校。不过和联盟的其他全日制学校不同，人们在那儿不只是学习我们已经掌握的东西，还包括对未来和过去的探索。”

看着那茫然的眼神渐渐变成了似懂非懂的神彩，楚光用温和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会感到迷茫是正常的，你现在正好在一生中好奇心最强的年龄，也刚好具备不顾一切追逐理想的勇气，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多看一些东西，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自然科学，然后自己总结经验和方法，找到答案……在这个探索的过程中，你自然会知道自己要去哪。”

历法是诞生在田里的，而不是躺在草席上凭空想象出来的，至少在他看来，探索的过程比答案更重要。

艾丽莎低下了头。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用力点了点下巴，重新抬起头看向了楚光。

“那个小鱼……就是在101号避难所建的学校里学习了之后，才变得这么厉害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那里！”

她需要一两个星期加班加点才能做完的工作，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只用三天就核对完了，而且还将她没做好的地方都一丝不苟地指了出来。

这还算上了了解工作内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