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说这,往下走几步,她脚步和心一样沉重,主要是想提前阻止一切发生,却是一声——
“滚回去。”
她竟听见李治低沉斥她。
他用的是滚。
相识以来,李治从未这样过。
李治沉声道:“糊涂至此!难道你忘了,这场腥风血雨是怎么刮起来的?朝堂之上,何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谈恶人善人!更从不是哪个人说了算,便是朕也如此!
武媚娘,等你何时硬起来心肠,再来找朕!
这之前,朕不会再见你!”
说完,不管武则天转身大步离去。
武则天当然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腥风血雨的掀起,全是因自己所著的一本农书,她舆图把土地收回国家给农民分用,虽还未发行,可泄漏部分,切因这泄漏的内容,让有心人开始了提前谋划……
目送李治愤然背影,武则天只能再次欠身,“臣妾恭送陛下。”
看到李治转角消失,武则天缓缓地转身上去。
而她前脚从密道离开,巨大的假山石隔断一切后,拐角处的李治一口血猛然喷吐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衣衫与佛珠,落了满地猩红。
“陛下!!”内监匆忙喊着,又大喊:“太医”“太医”。
一群太医方才噤若寒蝉的躲在一旁,此刻蜂拥而至。
李治在半昏半醒间死死抓住内监的手:“不可……告诉……媚娘……擦……净……”
最后力气,他塞到内监手中什么东西。
是那串茭白佛珠。
亦是他们定情信物。
内监忙抓住道:“老奴,老奴不告天后陛下,可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陛下!!”
李治只一声闷哼,再没了声音。
太医妙手回春,大约数个时辰后,当武则天满心愁绪的将所有奏本处理完毕时,李治也在地下暗室内幽幽转醒。
天子醒来第一件事,内监很懂事,把武则天动向递上。
看见武则天把上官仪遣送回去,罚禁闭七日,李治闭上眼复又休息。
“陛下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别操劳了……”内监忍不住抹泪,他是跟着李治身边从小到大的老人儿了,李治没理他,抓了珠子,无意识的盘好成串。
佛珠,擦干,洗净。
浅白油润。
透亮处的光泽让李治记起初遇武则天的光景,那时可真好啊,彼此年少,却绝想不到——
在三十六岁这年生辰,如此大好光景,却只能在这阴暗的地下才能与心爱的女人“相伴”。
这建造的幽室,正对应的就是御书房。
仰望石板,李治幽幽道:“拿笔墨来。朕要给上官仪书信一封压压惊。”
做戏就要做全套。
内监快哭了说,“哎哟,陛下,太医说了您得好好养着,您养着是可以长命百岁的……就别操劳了……”
“长命百岁,呵。”
“朕不想真当个病人废人,非如此,朕倒是宁可短命,少活几十年无妨,可江山不能乱……纸,笔,怎么,你这老奴还要朕亲自去取?”
-
武则天从“上任”天后陛下,便是宿在御书房的。
她此刻阅览完毕,卸了妆容,终于夜深无人打扰有自己的时间。
是很短暂的空隙,她走到窗边仰望明月,忍不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愿所有因此而牺牲的人,婴……早登极乐。
远处佛声仍悠悠扬扬,一只黑猫跳上窗台,尾巴勾勒着武则天纤白手臂…
武则天将那猫抱起,转身往几案走去,梳理明日朝纲。
猫儿在她旁侧,满足打着呼噜翻着肚皮,武则天铺开奏章书写中,神思又恍惚——
自己当真没有罪恶吗?
难道,除了纵容酷吏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巩固江山么?天下人都在传闻她执掌酷吏,可翻遍朝纲,她也找不出别的答案。
也许——
“徐有功,媚娘的名誉……未来就……靠你了。”
“你可一定要好好……活下来。”
——
此刻,离开汝川,通往嵩县的路上,徐有功的脸色阴沉如墨,夜色给他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盔甲,让他看起来更冷峭若冰。
“哎啊,我错了嘛,徐大哥……”
元理低低撒娇一样的声音,听的霄归骅鸡皮疙瘩都起来,她是个姑娘都没这么会撒娇。
徐有功脸色阴沉不语。
他不爽至极,因为下午,汝川城门前,被狠狠摆了一道!
就在徐有功迟疑如何解决梁惠识家事时,元理居然惊了马。
眼看他大叫着“徐有功救我”,然后马忽然狂奔出城,霄归骅紧随追出去,徐有功也只能跟出去——
可好不容易追上去后,远离了汝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