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依照王子的指示,扔了球棒,先把球棒上的指纹擦干净,再掷入奥克西瓦河中。现在他只要保持低调,等着看有哪些事情浮出水面。王子说他会摆平一切,就跟以前一样。斯韦勒不知道王子在哪里工作,但显然,王子跟警察有良好的关系。他在镜子前脱下衣服,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把他身上的刺青照成灰色。他对脖子上挂着的铁十字勋章项链比出中指。
“你个婊子,”他咕哝说,“你个欠操的婊子。”
他终于躺在床上睡去,这时东方的天空开始布满云层。
51
一九四四年六月三十日。汉堡。
亲爱的海伦娜:
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很短一段时光,而你还有美好快乐的一生在前方等待(我知道你一定会有美好快乐的一生),但我仍希望你不会将我完全忘记。现在是晚上,我坐在汉堡港的一家旅店里,外面炸弹正不断落下,旅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跑去避难所和地窖里了。虽然停电,但外面的熊熊大火给了我足够的亮光来写这封信。
昨天晚上铁轨被炸断,所以火车还没抵达汉堡,我们就得下车。我们转搭卡车来到城里,但迎接我们的是非常可怕的景象。每两栋房子就有一栋被炸成废墟,狗沿着冒烟的废墟夹着尾巴溜达,到处都可以看见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孩童,睁着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我们的卡车。两年前我才经过汉堡前往森汉姆,但如今我已经完全认不出汉堡了。那时候我觉得易北河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河,如今易北河里流着褐色的肮脏河水,上面漂着遇难货船的残骸,有人说易北河已经被漂浮的尸体污染了。我还听人家说夜晚的轰炸越来越频繁,无论如何都应该想办法离开汉堡。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搭火车去哥本哈根,可是通往北方的铁路也被炸断了。
抱歉我的德语很差,而且你看得出我的笔迹在抖动,这是因为炸弹把这间房子炸得晃来晃去,而不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什么?我坐在这里,正好可以目睹一种叫火旋风的现象,这种现象我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港口另一边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似乎把所有东西都吸了进去。我看见松脱的木材和整片铅皮屋顶被火旋风扯下来,飞进火里。还有海面正在沸腾!那边的桥下不断冒出水蒸气,要是有哪个可怜虫想跳进水里躲避轰炸,一定会被活活烫死。我打开窗户,感觉空气中的氧气几乎快被吸光了。我还听见吼叫声,仿佛有人站在火焰里大喊:“更多,更多,更多。”这一切都很怪异,令人心惊,但也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我的心充满了爱,所以我感觉自己刀枪不入,这都要感谢你,海伦娜。有一天你有了小孩(我知道你想要小孩,我也希望你将来会有小孩),我希望你能告诉他们我的故事。把我的故事当成童话说给他们听,因为这真的就像童话故事一样。我决定走进夜里,去看看能发现什么,能遇见什么人。我会把这封信塞进我的金属水壶,留在桌上。我会在水壶上用刺刀刻上你的名字和地址,这样发现它的人就会知道该寄给谁。
你亲爱的乌利亚亲笔
《知更鸟》(5)
第五部 七日
“对了,黑格找到新家了,它搬来跟我住。我知道这是个最糟糕的决定,但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因为你不在……好了,我要再去喝酒了,顺便思考一下你不在这件事。”
52
二〇〇〇年三月十二日。詹斯比亚克街。
“嘿,这是爱伦和黑格的电话,请留言。”
“嘿,爱伦,我是哈利。你应该听得出来,我喝酒了,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可是如果我还清醒,我可能就没办法打电话给你了。你知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今天去过犯罪现场了,你躺在一条小路上的雪堆里,就在奥克西瓦河畔,是一对要去蓝厅跳舞的年轻情侣在午夜过后发现你的。死因是脑部前面遭钝器重击。你的后脑也遭受重击,头盖骨有三处破裂,左膝盖被击碎,右肩也有遭到殴打的迹象。我们分析造成所有伤害的是同一种武器。布利斯医生推测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你似乎……我……等等。”
“抱歉。对。鉴识人员在小路的雪地里发现大约二十种不同靴子的脚印,有许多脚印就在你旁边,但你旁边的脚印都被踢散了,大概是为了消灭证据吧。目前为止,没有目击者出面指认,但我们正在对附近进行例行巡查。那附近有几栋房子正好俯瞰那条小路,克里波的调查员认为可能会有人看见些什么,但我个人认为这个概率微乎其微,因为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二点十五分这段时间,瑞典电视台正在重播《鲁滨孙探险记》。开玩笑啦。我是逗你的,难道你听不出来吗?哦,对了,我们在距离现场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一顶黑色帽子,上面有血迹。如果血迹是你的,这顶帽子可能就是凶手的。我们已经把血迹样本送去化验了,帽子则送到了鉴识实验室,正在采集头发和皮肤微粒。如果这家伙没掉头发,我希望他有头皮屑。哈,哈。你没忘记艾克曼和弗里森吧?目前能提供给你的线索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