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并没有变傻,纵然卓熠过去家境就很好,也毋庸置疑远不是今日的档次。
她记得他说过,他爸爸是个做实业的小企业家,家中厂子的规模几千万。
几千万,他们脚下的别墅就不只这个价。
而他已经称得上小富即安的原生家庭都无法提供给他们的物质条件,他若按照他们曾经的未来规划一直留在部队发展,根本不可能攒到。
所以他现在瞧着完全不像军人也不奇怪,他大概率真的不在部队了。
卓熠扯动嘴角,眼梢微抬,沉声回了句“对”。
他们在最情浓意浓时做出了这个关乎未来的约定。
邵棠家满门忠烈,打爷爷那辈儿起就是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父亲学医后也没有选择环境更安逸工资待遇也更好的留院或留校,而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条件艰苦的驻军区军医院。
到了邵棠和她哥哥这一辈,邵棠是个女孩儿,身体条件也不够好,便随父学了医。
哥哥邵荣则参了军,同是选拔上来的飞鹰特战队成员,比卓熠早一期……
邵家选女婿的标准从不是对方家世如何家里有多少钱,比起鱼龙混杂的富家子弟,他们更倾向于让女儿在部队里选,嫁个磊落端正的军人。
于是从来都对继承家业毫无兴趣的卓熠和邵棠一拍即合。
他对她许下承诺,会立下更多军功,做班长,做排长,做连长,乃至做到整个飞鹰特战队的队长,做个守护着她和国家的大英雄……
然而最后闹得遍地鸡毛一片狼藉,他如今都没有脸面加以遮掩,为她短暂编纂出一个得偿所愿的幻梦。
“你……是在怕我失望吗?”邵棠仍然想不起那六年具体发生过什么,却心领神会地读懂了男人眼中的颓然和消沉。
想了想,她倾身上前,昂起头来,笑得眼如月牙。
“怎么回事啊你,人生路漫长长,我忘掉了整整六年,过去的计划有变动多正常。”邵棠说,“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每年都有大把的爱国青年加入人民解放军,最后能留下的肯定是少数,终归大部分会退伍。”
“是啊……”卓熠跟着她寡淡地笑了一下,不太走心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面前的女孩儿突然伸出手来,双手一起托向他脸颊,人工在他脸上堆砌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了,今天可是我出院回家的好日子,要开心点嘛!”
男人俊朗风致的五官在她的大力揉搓下显得有些滑稽,邵棠却愈发放肆,将他已滑落至鼻尖的细框眼镜摘走。
“我们都一起经历过了,至今感情还好得没话说,这就意味着你没必要想太多,知道吗?”
她展颜露出的微笑至纯至美,眼角柔和地下弯,不自知间便可勾走人的心魄。
此时她乌亮的眼眸中满满是他:“你老婆很相信自己眼光的,相信只要是我认定的男人,无论去从事什么领域,都不会错。”
邵棠身量不矮,一米六八的身高在女生中已算得上高挑。
可站在一米八六的卓熠旁边还是矮了一截,她想双手掰正他的脸与他对视,就不得不踮起脚尖,丰盈的胸脯紧贴上前。
重心有意无意,虚虚地往他身上移了一部分。
卓熠呼吸凝滞,下意识地节节败退,一不小心忘了身处玄关,后背“啪”地怼到半步之距的墙面上,慌不择路似的,撞开了客厅顶灯的开关。
此时正值白日当空的上午,别墅的落地窗采光条件又好,本就是光线明亮的情境了。
再辅之从二楼房顶直垂下来的琉璃吊灯,卓熠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近在咫尺的姑娘在发光。
邵棠邵棠,她同他说过,她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取自一首叫做《春寒》的诗,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
她父亲邵文斌是军医,希望她虽生为女儿身,却也别跟普通人家娇里娇气的小女娃一样。
不说非得不爱红装爱武装,但也不能失了气节和傲骨,要做个坚强果敢的孩子。
卓熠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取得好,哪怕是二人刚相识不久,她还尚未对他透露其中深意的时候。
因为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在他眼中就是个海棠花般漂亮明艳的姑娘。
鲜活,纯挚,澄澈,是他投进眼中心间的一道阳光,映照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精彩纷呈。
现在也一样。
即便明知她能说出这句“我认定的男人,做什么都不会错”全仰仗于她暂时忘记了他退伍的真原因,他依然忍不住为之心口怦然。
目光落在她瓷白的鹅蛋脸上,注视着那双因为失忆而愈加不谙世事的眸子,他根本舍不得移开片刻视线。
……他有多久没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她了?
五年十一个月零十八天。
卓熠在心里自问自答。
他不是故意去数,只是他忘不了那两本原本象征他们幸福结合的结婚证被民政局工作人员印上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