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静静的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两颊透着病态的潮红，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话。一脸疲惫的卫绯儿陪在一旁，不时的捂着嘴咳嗽两声，她和李维一起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和长公主一样染上了风寒，只是因为年轻，比奄奄一息的长公主略好一些，勉强还能撑得住。

“风儿……”长公主梦呓一般的轻声叫着。

“公主，咳咳，公主，公子马上就能回来了。”卫绯儿看着长公主忽然睁开的双眼，强笑着安慰道。她抚了一下长公主的额头，惊奇的发现，长公主滚烫的额头变得凉了一些。

“不，绯儿，我的风儿……咳咳咳……”长公主忽然支撑起身子，一只手伸向门外，她想说些什么，却被猛烈的咳嗽呛得说不出来，直到咳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才喘息着说：“风儿回来了，我的风儿……回来了。”

“是，是，长公主，公子回来了。”卫绯儿强忍着泪，连声对长公主说。一旁的马氏也跟着站起身来：“阿母，你休息一会儿，我去门口迎一下。”

“快，快，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死死的盯着门口，目光灼灼有神。卫绯儿有些诧异的看了门口一眼，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回过头想把长公主摁回被子里，可是长公主犟着身子，不肯躺回去，卫绯儿正要开口劝，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阿母——”

穿着禇色囚衣，脖子上还戴着铁鈇的卫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卫绯儿大喜，松开手直起身来：“公子，你可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卫风就把她拨到一边，一下子扑到榻前，紧张的拉着长公主伸出的手，贴在冰冷的脸颊上，未语泪先流：“阿母，我……我……我回来了。”

“风儿，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两眼放光，哆哆嗦嗦的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的抚摸着卫风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风儿，你受苦了……”

“不——”卫风痛苦的摇着头，长公主滚烫的掌心和虚弱的眼神，无力的声音，无不显示着过去三天对她年迈的身体造成的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仅没能救回公孙三娘，反而连累了母亲，丢掉了封邑还是小事，这个天气在建章宫外面跪三天三夜，就算是个年轻人也撑不住，对长公主这个年过七旬、一直养尊处优的老人来说，更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卫风紧紧的握住长公主的手，伏在榻边涕泪横流。

“风儿……”长公主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卫风的头抬起来，盯着他红肿的双眼，象风箱一样的喘息着：“孩子，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把眼泪擦了，我的儿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

“阿母——”卫风连连摇头，无言以对。长公主的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抽出手，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的耳光打在卫风脸上，惊呆了所有的人。卫绯儿和随后追进来的马氏吃惊的看着满面煞气的长公主，卫风更是惊呆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阿母的耳光，甚至从来没有听到阿母对他吼过，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立刻把他打懵了，脸上很快浮起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记住，我的儿子，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哭泣。”长公主几乎咆哮起来，她的嘴唇哆嗦着，圆睁怒目，凶神恶煞一般的看着卫风。卫风怔了一下，随即用力的点了点头，抬起袖子狠狠的擦去了泪水。

“这才象我的儿。”长公主的面色缓和了些，她伸过手来，摸着卫风被她一耳光打得通红的脸，鼻息粗重：“风儿，三娘死了，阿母也很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哭是没有用的，哭，只会让人看不起你！你阿翁当年在侯府，吃过那么多苦，就从来没有哭过。”

“阿母，我记住了。”卫风重重的点头，随即闭口不言，紧张的看着长公主抽动的鼻翼，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阿母的生命力正在急剧的流失。他知道长公主有话要对他说，不敢插嘴，生怕漏过一言半语。

“你们……出去。”长公主对卫绯儿和泪流满面的马氏挥了挥手，不容抗拒。

卫绯儿拉着马氏出去了，马氏刚才从李维的口中得知，卫伉已经在狱中自缢身亡，在长公主面前她不敢放声痛哭，出了房门，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痛，蹲在阶下无声的抽泣起来。

“风儿，爵位丢了，可以再挣，官位没了，还有机会，只有命，只有一次。”长公主撑起身子，极力的想坐起来。卫风连忙上前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你兄长卫伉一定已经去了，卫登和卫不疑不过是中下之才，不足以论。”长公主喘息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两句话要喘半天：“你阿翁……走的时候……说过，能兴卫家的……只有你，能灭卫家的……也是你。风儿……”长公主勉力的昂起头来，紧盯着卫风的眼睛：“你听我一句话。”

“阿母，你说。”卫风咬着牙，极力的忍住眼眶里的眼泪。

“你……不能让你阿翁蒙……羞！”长公主一字一顿的说，她紧紧的抓住卫风的手，胸口猛烈的起伏着：“你…